2016年,湖南浏阳有近200家花炮企业申报退出。浏阳本地也正在进行花炮企业的分类管理和清退,一场“洗牌”正在花炮之乡悄然进行。
年景
进入2017年1月,浏阳市区环岛旁的花炮交易市场里有些冷清,半天看不见一个人影。一个来自外省的花炮销售商挨家挨户问,原本的供货厂家已被关停,想到浏阳寻找到新的货源。一家老板称:“真的没货了,前几天我想留一箱给自己家孩子放,都没有了。”
浏阳市郊外,老徐的花炮厂却是不停歇的景象。库房门口,几大摞包装箱敞着口。老徐的办公室桌上还有一大摞订单等着处理。
这紧俏的情景,浏阳市鞭炮烟花管理局早在几个月前就有所预见。他们发文分析,由于各地正逐步退出烟花爆竹生产,为浏阳花炮腾出了一部分市场份额。
2016年11月,浏阳烟花爆竹总会曾发出倡议,建议花炮企业酌情上调10%到15%的价格。
时光
老徐在上世纪80年代进入花炮行当,从最普通的学徒做起,他还记得那时的情景。“到了年底,一辆辆货车直接开到村里拉走花炮,跟收山货一样。”
在老徐的村子里,最多时存在着百来家花炮作坊。大多以家庭为单位,盖起几间土房就是生产车间。全村上下,很多人都能说出元素周期表中那些与发光、发热有关的内容。
老徐可以历数出浏阳本地与烟火有关的重大事故。一次事故之后可能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整肃,浏阳花炮产业的“瘦身”悄然进行,起先是没有证照的作坊被关停,随后又有了对生产环境的明确要求,浏阳的花炮企业被控制在了近千家左右的规模。
当老徐拥有自己的花炮厂时,同村的后辈小彭也遵循了他年轻时的轨迹。17岁那年,小彭从制作花炮筒管这一最基础的工种做起。同龄人中和小彭做出相同选择的不少,浏阳人的骄傲是,青壮年不用像其他地区那样,到异地打工谋生。在老徐的村子,虽然留存下的只有三四家企业,但规模也足够为全村近一半劳动力提供工作机会。
变局
三年前,小彭已经是一条花炮生产线的带头人,有一次,他试着联系经销商,几乎就要成功地卖掉价值60万元的花炮。然而他终究错过了“最好的时光”,在那一年,花炮和“污染”以及“浪费”这些词汇画上了等号,他的60万元花炮没了销路。
这样的趋势,直到2016年仍然存在,烟花爆竹销售市场正由大中城市逐步转变到中小城市及农村市场。根据企业反映,2016年1至6月烟花爆竹在大中城市销售量出现普遍下降,目前城市与农村销售量比大约为2:8左右。
同时,城市烟花爆竹的需求量进一步下降,各省、市零售网点数量比上年也有不同程度减少。由于今年禁限放烟花爆竹的呼声很高,已经取得零售资格的城区零售点不同程度地减少了进货量。与之相反,县级城市及农村市场由于燃放空间较少受到限制,所以出现逆势上扬的势头。
浙江曾是老徐产品的主要销售地区,但包括当地一二线城市在内的发达地区销售却在不断萎缩。老徐只好调转方向,目前他的主要产品已远销至四川、贵州等地。
老徐还想着在技术上创新,减少些关于花炮“污染”的诟病。他的办法是消减花炮的内筒,以减少花炮燃放后残留的垃圾。可问题随之而来,“内筒没了,声音就小了,消费者不喜欢。”
成本的上涨同样是老徐无力独自应对的,过去一年里,根据新的管理规定,对运输车辆提出了更高更细的要求,车辆运输能力下降,导致花炮成品运输成本将增加20%-30%。花炮行业上游产业,诸如树脂、合金粉、黑火药、纸张等生产必需原材料价格也出现不同幅度上涨。
早在几个月前,老徐就嗅到了纸张涨价的行情,他想提前屯一批货,以备春节前生产所用。但最后一批尾货,纸张厂家却用各种理由搪塞着不发出。“我也理解,再发,他就赔本了。”
即使今年有浏阳烟花爆竹总会发出的提价倡议,老徐也不敢奢望有更大的实际收益。除去成本上涨的部分,花炮交易早已不是“付全款”的年代了,多数销售商在提货时只能先交付部分货款,剩余部分则要待到正月十五过后,清点库存,由厂家和销售商共担这部分的成本风险。
洗牌
江西394家花炮企业关闭退出,陕西省继续整顿关闭烟花爆竹企业,重庆52家烟花爆竹生产企业将关闭,湖南2017年底烟花生产企业减少1000家以上……在全国范围关停花炮企业风潮中,浏阳也无法置身事外。
在浏阳的“烟花爆竹企业分类管理实施办法中”,花炮企业被分为一、二、三类。其中一类企业可以享受到更加优厚的政策和资金扶持,而三类企业则将被重点监管,甚至被建议列入各部门的高风险企业名单。
“这是个残酷的过程。”老徐眼见着一些昔日同行,在行情好时大肆挥霍积蓄,到了“洗牌”的时刻,却无力顺应要求改进生产环境,最终只能与奋斗了几十年的花炮行业告别。
“洗牌”在2017年仍将进行下去,按计划,浏阳还要退出100家左右的花炮企业。为了达到新的生产要求,老徐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厂区进行改建。新盖的厂房不仅依然深藏于山体中,而且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四角有水泥柱子支撑,连屋顶都是防火材料。
按照花炮企业分类管理办法,老徐的厂子目前是二类,但他却不敢轻言“升级”,那意味着要加大投入、提高规模,可如今仅是改建生产环境,已让他负担了不少银行贷款。
(《北京青年报》1.19 刘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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