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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第一次打我，是在我6岁那年。
因为我挑拨了奶奶跟妈妈的关系。奶奶说：“你看你妈，总是那么懒，一点儿都没有为人妻的样子。”我告诉了妈妈，妈妈跟奶奶吵起来了，回了娘家。父亲什么都没说，“啪”的一巴掌就扇在我脸上。我并不觉得很痛，只是充满了怨恨：他那么维护他的妈妈，那我妈又算什么？
父亲第二次打我，是在我14岁那年，我读初二。
青春期的我格外叛逆。有一次，因为学校的早读我没去上直接睡到中午，班主任通知了我妈，我二话不说就找人打了班主任，我被开除了。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我爸，过年回家他听到了我跟同学的通话，我说，开除就开除吧，本来就不稀罕上学，反正也没人在乎我。
他蹲在院子里，一根又一根地抽烟。我妈说，跟你爸认个错，回去好好念书，他辛苦赚钱都是为了你。
我死活不去，大声呵斥道：“说什么为了我，这么些年他管过我吗？同学们都说我没有爸爸。”
父亲听到后走进屋里，甩手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说：“你现在就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女儿！”我哭着跑出去，甚至想到了自杀。
我爸是做工程的，用双手建起一栋栋高楼，很辛苦，没有很高的工资，没有很大的本事，憨厚老实，平凡如土。从小到大，我没有跟父亲说过几句话，我觉得他是一个冷若冰霜的人。直到大学时他第一次见我男朋友（现在是未婚夫）的那个晚上，我重新认识了父亲。
我跟父亲说，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我男朋友吧。他当时没说什么，一如既往的平淡，然后转身回屋了。后来我妈告诉我，那天我爸一天没吃饭，一直睡觉，从天黑睡到天亮，从天亮又睡到了天黑。
见面的那晚，他喝了很多酒，醉了以后，他哭了，哽咽着对我男朋友说，“你对我闺女好点，我求求你，别让她受委屈，否则我死都不会放过你。她连烧开水都不会，但是她还是我的宝贝……”说着说着他睡着了，他睡着以后我哭了。
那个晚上，我跟我妈说了一夜的话。我躺在她的腿上，就像小时候那样。我妈说，还记得你6岁时你爸第一次打你吗？其实不是因为你说了奶奶坏话，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就嚼人口舌，这习惯不好。你爸脾气很怪，又不会说话，但为了你，他多苦多累都愿意。现在他逢人便说，闺女长大了，闺女很厉害，闺女一直是他的骄傲。
我紧紧地闭着双眼，眼泪怎么也忍不住。我想睡觉，而且我相信，我肯定比谁睡得都安稳。还会做一个梦，梦到冰山一样的父亲，随着我的逐渐长大，逐渐开始融化。融化以后的他，性格变得很柔软。而柔软了，父亲也就老了。
时光啊，你慢些走吧，然后请你帮我转告给那个憨厚老实且不善言谈的男人，他的闺女长大了，并且很爱他。请他不要变老，永远不老。
（简书 2016.12.22 仲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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