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重远先生是中国现代史上著名爱国民主人士、中国共产党的忠诚朋友、爱国革命烈士。本文作者杜毅、杜颖为杜重远之女。
打开电视机,在荧屏上看到一个亲子节目:《爸爸去哪儿》,我和妹妹先是怔忡,继而心雨婆娑。这是我们姐、弟、妹三人幼年——青年——而今“晚霞”之龄,常问妈妈和自己的一句话:“爸爸去哪儿了?”
抗战胜利第二年,我三岁,弟弟两岁,妹妹尚在襁褓中,妈妈历尽艰难,将病中的三个失怙儿女从新疆护送回到上海。抗战胜利前夕,新疆军阀盛世才残酷杀害了爸爸之后,又将我们染上不治之症(上世纪40年代无药可治的结核病),以达到他“斩草除根”的目的。
我们因结核病,一天学校也未能入读。妈妈在我们病床边自己授课。待我们健康状况稍好,姐弟三人都以高分考入了沪上三所知名大学。弟弟比我和妹妹都聪慧,他没有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而是自己查阅上世纪三十年代爸爸刊登在《生活周刊》《新生周刊》等杂志上大量的宣传抗日文章。
沿着爸爸笔端,弟弟似乎听到了悲壮的歌声:1933年2月,爸爸带着学生前线政工团,动员刚从云南到沪的聂耳同行,会同宋子文、张学良、朱庆澜、张公权等,一起赴热河前线,鼓动抗战士气。爸爸站在四家子(今内蒙赤峰敖汉)前线近处,带头唱起了《誓词歌》:“家可破,国须保,身可杀,志不挠!”一片歌声,一片哭声。聂耳闻声见状,心潮澎湃,后由田汉作词,他谱曲,创作了《义勇军进行曲》。
1933年《生活周刊》被查封,主编邹韬奋流亡国外。爸爸不顾个人安危,以他实业家的身份,又办起了《新生周刊》。日寇为攻占上海寻找借口,《新生周刊》一篇《闲话皇帝》,被敌寇指罪:“侮辱天皇,有碍邦交。”于是中国当局“查封《新生周刊》,判刑杜重远一年零两个月,不得上诉”。
爸爸初入狱,张学良国外归来,即托高崇民伯伯带信给爸爸表示“慰问”及他将“设法营救”的消息。爸爸回信首先纠正了他从国外带回来的错误思想,告诫他“先安内,后攘外”已使中国陷入自相残害,敌寇长驱直入的危境。
1936年4月,张学良趁去南京开会之机,转道上海,会见当时尚在服刑但已转移到虹桥疗养院的爸爸。爸爸向张学良分析了当时的抗日形势,明确指出联合抗日是中国唯一的出路。张学良告诉爸爸,通过杜以及其他友人的努力,他已经同陕北红军表达了合作抗日的意向。1936年9月,爸爸刑满出狱后,于11月29日,冒着国民党特务严密监视的危险,来到西安,再度做张学良的工作,坚定其联共抗日的决心。这时距离西安事变的爆发还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1936年12月12日,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发生。事变发生第二天,身在江西的爸爸即被软禁,后被陈果夫押送南京监禁。
抗战开始后,爸爸不相信蒋介石政权能够把抗战进行到底,因而拒绝在国民党政府做官。在征得周恩来的同意后,爸爸于1939年1月,毅然放弃大城市的优越生活条件,携带家属前往新疆,接任新疆学院院长。他把学校当作培养人才、训练抗日干部的基地,组织学员到群众中去宣传抗日。学校办得生动活泼、有声有色,却遭到盛世才的忌恨。从1939年底被停职、软禁起,爸爸经历监禁拷打,严刑逼供,始终坚贞不屈,直至被秘密处死。到现在他牺牲的具体时间也没弄清楚,尸骨也未能找到。
弟弟获知爸爸苦难、奋斗、悲壮的一生后,他也发愤图强。但他身体单薄,积劳成疾,于1990年代初他生日那天,心肌梗塞去世,这时恰值妈妈肺癌晚期。妈妈幼年丧母,中年丧夫,晚年身患绝症,怎禁再遭丧子之痛!我面告妈妈,弟弟经过抢救,转危为安,正在静养。我们决定给妈妈提前举办80寿庆,让妈妈拥有一个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快乐生日。在众人欢唱《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弟弟灵柩悄然运往墓地。
1999年春,爸妈墓雕落成于上海宋庆龄陵园“名人墓地”。
(《文汇报》12.13 杜毅 杜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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