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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6年12月13日 星期二

    七七、七八年的高考记忆

    《 文摘报 》( 2016年12月13日   05 版)
    学生在看高考录取大榜

        1977年11月,恢复高考第一年,我所在的街道举行高考招生报名会,我去参加了,街道党委负责报名的干部陈琦伟(后来是中国著名经济学家、孙冶方经济学奖获得者)主持会议,讲了一些有关高考报名的技术性问题。讲完以后,报名的考生依次去领报名表,等到我领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话:“许锦根,结束后等我一会。”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是一个被打在最底层的人,像他这样的“官”,我根本不敢想象和他有来往的。结束后,他推着自行车陪我在我家所在的方斜路上漫步。

        他对我说:“我妈妈是个学校老干部,她知道你曾经是复旦附中的优秀学生。我也知道你现在被压在最底层,我不希望在我所管辖的范围内,有一个真正优秀的人才受到压制,所以我尽量为你创造一些条件来帮助你。”

        一周后的一天,我正在里弄生产组上班,生产组小组长把我叫到门口说,街道党委有人找你。我出来一看竟然是陈琦伟,他对那小组长说,街道党委要把许锦根调去写一份材料,可能几天时间不能上班。组长马上点头哈腰地说,多少时间都可以。我跟随他走到门口,他对我说,不是写什么材料,是让你回去复习考试,别的学生都允许有几天的复习时间,我知道你们组长不会给你假。说完,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1978年2月19号,这是高考发榜的前一天,我心里很乱。之前,我已经拿到成绩单,平均每门分数90分以上(满分为一百分),我感到很有把握考上大学。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有人敲门,我下去一看,陈琦伟站在门口。

        我迫不及待问道:“明天发通知吧?”他说:“是的,录取通知今天下午已经到了街道党委,报名的一百多个考生中只有五个被录取了。”我马上问:“有你没有?”他轻轻说了一声:“有。”我问道:“那我呢?”“你没有。”

        小屋里的空气似乎要凝固起来,等了好一会儿,他对我的女朋友说:“你很有眼力看中许锦根,你们的事情我听到过,知道你们很不容易(当时女朋友是团干部,我是政治上的‘异类’,那个时候是不可能谈恋爱的)。不过你放心,是金子总会闪光的。邓小平出来了。”

        第二天,不甘心的我拿着高考成绩通知单,赶到上海市高校招生办公室。我问:“像我这样的成绩,为什么没有被录取?”

        他们看了我的成绩单后说:“我们给你查查。”大约半小时后,出来对我说:“我们这里没有你的档案材料,你们街道没有送过来。这样的话,没有单位敢要你。”

        我立刻赶到我所在的街道党委,找到党委书记。我责问:“为什么不送我的档案材料?”他平静地回答:“你的档案材料有几十斤重,哪个单位敢要你?因为你还没有平反,这些材料是不能销毁的。”

        我问:“那你们为什么让我报名参加考试?”他说:“你这么迫切地想考大学,我不同意会伤你的心,再说从你考的时候到现在,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说不定在这期间你会获得平反,那样材料可以销毁,我们可以再给你补一份新材料,可是谁知道到现在你还没有被平反。”

        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第二天,我赶到淮海中路找到了李英辰(负责平反我案子的干部),他看到我的高考成绩单后,心情很沉重:“看来你只能等下次机会了,这件事情是我们疏忽了,到现在为止,你的问题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但是等到领导审批还有一段较长的时间,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我们考虑是不是可以发一个通知,内容大致是这样的:政治上没有问题,基本情况属实,受‘四人帮’迫害,如果还有机会考大学,可以先不送档案材料,先让你们去考。考上后我们可以把材料补送到你们单位,反正你们早晚是要平反的。”

        我听了很感激,他又歉意地对我说:“我们工作没有做到家,这次让你白考了,我心里很难过。”

        1978年9月28号,录取通知终于来了,我考上了复旦大学哲学系!整个街道都轰动了,跟其他人比起来,我的这份通知书更难能可贵,它表明了我的政治问题解决了,我的前途解决了。

        (《我的’77’78》东方出版社 许锦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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