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纬
岳父住在医院时间一长,已没有刚住院时所感到的轻松。晚上,病人会不停地呻吟,这使岳父常常夜不能寐。我的内弟每周两次带岳母来看岳父,二老开始表现出恋恋不舍。
给岳父创造一个好的环境,对他治病养病是十分重要的。我和夫人不断商量,最后决定要设法找到一个类似疗养院的地方,把二老安置好。
我们找到了一家国际老人公寓,房间都是星级标准,吃饭六菜一汤,平时衣服有人洗,看病吃药都有医务人员照管,有事一个电话服务员即到。总之,我们感到将老人放在这里很放心。我的岳父没什么意见,但岳母坚决不肯去。
在传统的观念中,儿女轮流陪伴、雇保姆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将老人送进老人院则被认为是不孝之举。而我在国外的亲戚,到了老年都会入住老人公寓。
大约30年前,我刚到美国的时候,舅舅把我送到克利夫兰的凯斯大学。因为我的英语很差,舅舅便把我托付给朋友的儿子本森。
本森是纯血统的中国人,但他生在美国,长在美国,因此尽管有一张典型的中国人面孔,却不会讲一句中国话。我生疏的英语,使我们不能谈得很深,但聪明的本森突然感到了我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他拿起电话,拨给了他的母亲,说了几句英语,然后将电话交给了我。话筒里传出了一位老太太慈祥的声音,讲得却是地道的苏州话。她说从小住在苏州的迎春坊,我说父亲从小在苏州拙政园里长大,其实我们讲的是一个地方。当我通报了父亲的姓名,老人家竟大声地叫道,原来你是谢曜的儿子,我和你父亲是表兄妹啊!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母亲曾对我说起父亲在结婚前的一段恋情。父亲曾追求过他的表妹,他们同在当时上海最高学府圣约翰大学读书。第二天,我将这段大洋彼岸的奇遇,打电话告诉了我的母亲,母亲没有丝毫醋意,全盘转告给父亲,使得父亲竟一连数天不思饭菜,常常凝视着窗外。后来父亲曾委婉地要求我,向本森的母亲索要一张照片,但她却不肯,我想本森的母亲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够在父亲的脑海中留下一生里最美好的印象。
父亲离世后,我将纪念父亲的书《永远的怀念》寄给了本森,并转给了她的母亲。一个月后,我接到了本森母亲的电话,她说看了那本书,知道了父亲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她对父亲有了更深的了解,她对父亲更崇敬了。她有两个儿子,都住在另外的城市,因此她只能一个人生活,虽然她很富有,但她独自住在一个大别墅中,感到寂寞和孤独。她说准备将房子卖掉后,搬进老人公寓。
又过了半年,我收到了她的一份电子邮件,她告诉我已经住进老人公寓,她的生活充实多了,她正在欢度幸福的晚年。有了这样一个生动的例子,我便对老人公寓或老人院有了特别的好感,并认为那是老人晚年理想的去处和不错的选择。
我和夫人商量着,应当怎样能让二老自愿地住进老人公寓呢?夫人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我们先把岳父从医院接到老人公寓,住在有一张双人床的房间里,然后带着岳母去看岳父。去了几次后,岳母便主动提出也要住进来。
老人公寓的房间很舒服,可与三星级以上的宾馆相媲美;一日三餐,从不吃剩饭,二老气色红润,体重开始增加。每天能结识新的老人朋友,各种活动如电影、慰问演出、健康讲座、教书画、讲佛经丰富多彩;如有老朋友来看,可到专门的客厅,自然房间中也摆着两个沙发,十分给力,十分体面。岳父岳母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且喜欢上了老人公寓,他们的生活质量有了很大的提升,他们终于过上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幸福晚年生活。
(《走进老人的心灵深处》东方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