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光旦
潘光旦(1899年8月13日—1967年6月10日),社会学家、优生学家、民族学家。与叶企孙、陈寅恪、梅贻琦一起,被誉为清华百年历史上四大哲人。
别样生源
当时清华分高等、中等两科,各四年,高等科的学生起初大部分是由学校直接考选的插班生,大都来自上海等通商口岸,英文一般不错,其中有不少是南洋、约翰等大学的转学生,来此加上一两年工,就可以横渡太平洋了。
中等科学生从进校到“出洋”,多者八九年,少亦六七年,养成清华“学风”的是他们,沾染上清华习气最深的也是他们。他们是由各省考送的,由于各省对美国庚子赔款所负担的比额不同,所能遣送的学额也就不一样,而就一省而论,逐年也有些出入;大抵苏、浙、川等省最多,从五六名到十余名不等,边远省份少些,少到几年中才轮到一名,例如新疆。
各省遣送,大都经过一些考选手续,表面上公开,实际上至少部分名额受到有权位的人的把持,把自己或亲友的子弟取上。在北洋政府年代,清华是由外交部主管的,外交部的官僚利用了职权来玩些花样,也不一而足;最掩饰不来的一例是曹汝霖把他的儿子,作为新疆省的名额,送了进来。
特殊阶层
当年的清华也曾吸收过一批擅长运动的高等科插班生。凡属在体育运动上已表显有成绩而足够某种标准的学生,就有资格在特设的小食堂吃饭,这种食堂称为“训练桌”,其他同学则称之为“雅座”。
当时清华学生的一般伙食,八人一桌,八菜一汤,半荤半素,用旧时的任何标准来衡量,本是够特殊的了;但“雅座”则有牛奶,有更多的鸡蛋和肉类,据说非此就“训练”不出来,不能为学校在疆场上争光夺彩。这在许多同学看来是极不舒服的:一则一般伙食的营养已经够好,不必要而为之,是浪费,是制造特权;再则提倡体育固然必要,但提倡体育与豢养打手毕竟是两回事。
大家当时也看到,美国大学生活方式的又一部分搬到中国来了,美国大学各有其大学运动队,受到学校的特权待遇,甚至有特殊的衣服。清华特制的服装已经有,是白地紫字,比赛时固然要穿,平时也一样地有人穿,甚至有把旧的多余的送给非运动员的同学作为内衣穿的。
吃饭趣闻
伙食是够好的,无论膳费是全免、半免或每月付足六元钱的全膳费,基本上都是吃公家的,吃退回的部分庚子赔款;平时的八菜一汤或四盘五碗,一到11月1日,即全校开始生炉子的那一天,五碗就合成一只大火锅;大米饭、上白面馒头,小米稀饭、拌上香油的各种酱咸菜,除早餐无大米饭外,一概听吃。
浪费是很可观的;饭量大的同学彼此比赛、赌东道,最高的纪录是两把重的馒头25个;至于粮食的糟蹋狼藉,是不消说了。有些人嫌饭菜不好,经常添菜,如香肠、木须肉、白菜炒肉丝之类;饭菜中发现了苍蝇、头发,起初是照章可以更换的,于是老实些的一发现就换,其次发现了不则声,等待将近吃完时再换,等于多吃一盘;最不成话的是,索性自备苍蝇、头发,于必要时掏出衣兜,放进盘碟;厨房在这方面所受到的损失,当然取偿于其他学生的添菜中了。
传“道”校医
记得有一个当校医而兼教生理学课的美国人,一有机会,就要传“道”,就要为个别找他的学生祈祷,而医道与生理卫生知识则很肤浅,平时对病人也不很负责;大家都说他来到清华,是不救肉体,专救灵魂,让更多的灵魂早升天界的。不用说,他们对中国固有的文化,不像来自欧洲的某些教士,根本不感兴趣。
九年之中,我所接触到的几十个清华美国教师中,可以说没有一个把汉语学得像个样的,只学上一些词汇。唯一可算例外的是一个西洋史教员,他搜集了不少有关圆明园的资料,琢磨了许多年。而他是有企图的,他准备回国参加博士考试,提出论文。也不用说,他们完全用英语教学,但以前当过中学教师的,方法上往往失诸主观、呆板,刚从大学出来的,又失诸浮浅,口语尽管流畅,教读古典文学作品时,在文法、修辞、历史典据上,就时常出些岔子,同学在课堂上有的忍不住要当场提出不同的意见。
(《老清华》中国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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