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向东
据说,周作人追求一种平淡的境界,他愿意以平常之心看世界,所以一切都是平常的。尤其他与鲁迅是同胞兄弟,他眼里更多的是平常的鲁迅。
周作人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给香港的鲍耀明的信中,对鲁迅的塑像,谈了他的看法:“现在人人捧鲁迅,在上海墓上新立造像,在高高的台上,一人坐椅上,虽是尊崇他,其实也是在挖苦他的一个讽刺画,即是他生前所谓思想的权威的纸糊高冠是也,恐九泉有知不免要苦笑的吧。”
周作人在给曹聚仁的信中,亦有类似观点。他对曹聚仁写的《鲁迅评传》评价很好。“与一般的单调者不同,其中特见尤为不少,以谈文艺观及政治观为尤佳,云其意见根本是虚无的(周作人老早就有“鲁迅是虚无主义者”的观点)正是十分正确。因为尊著不当他是‘神’看待,所以能够如此。死后随人摆布,说是纪念其实有些实是戏弄。”
鲁迅是近现代史上的伟大人物,在他的坟上竖立一座雕塑,有什么可值得非议的?郁达夫说:“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伟人,为自己的伟人树碑立传,世界皆然。中国人为鲁迅竖立了雕像,怎么注定就是神化鲁迅呢?死后的鲁迅怎么就是“随人摆布”和“戏弄”呢?至于“最大的侮辱”,更是从何谈起!
周作人与其是在否认鲁迅的高大,不如说是在自我表现,表现他的“平淡之心”。但我是不相信周作人的平淡的,他若真是平淡,真是满足于过书斋生活,胡适等人催促他南下,他应该是可以成行的。他拒绝的理由是为家所累。当年,他已经是新文化运动的名人,哪里安不下他的一张书桌呢?哪里安不下他只求平淡度日的家?他倘若真是平淡,既可以不当国民政府的官,更可以不当日本占领者的官。
基于以上理解,我觉得,他戴着平淡眼镜看鲁迅,虽然是他自我表现的一种,但客观上也是对鲁迅的攻击。
(《鲁迅是非》东方出版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