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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6年07月26日 星期二

    生死之辩

    《 文摘报 》( 2016年07月26日   08 版)

        陌生人社会,最佳的社会关系到底应建成何样?至少,应有文明,尊重个体表达,也有温情。

     

        12位临时凑到一起的陌生人,12轮生死辩论,每轮投票决定1人的“死亡”,100天1000位体验者中,许多人都没有想到,最大的触动竟然都是在这一环节——

     

        运行第52天,上海的“醒来”体验馆收到一封投诉信,来信者说体验活动“没有传递应有的正能量”,“严重怀疑体验的意义”。

     

        来信矛头所指,就是辩论与投票的这个环节。

     

        我们也体验了一回。结果第一轮就被投票“死亡”,因为是“最不被大家所喜欢的人”。说实话,内心还蛮受冲击的。

     

        在这里,在面临生死体验的12位陌生人之间,在一批批体验者事先都没想到的不经意间,展现了现实生活常常存在的价值观碰撞、冲突乃至对攻,触动的是陌生人社会该如何新建起良好的价值观念与人际关系新体系这个当下命题。

     

        陌生人社会

     

        游戏开始了。

     

        12人围坐,为每一个话题激辩并投票。12轮的话题,涉及本能、权衡、舆论、权力、亲情、友情等。都是主创者认为与生命相关的多个纬度。

     

        例如,“如果你是反恐小分队的队长,你抓到了恐怖分子,你知道他在城市的某处放置了威力巨大的炸弹,唯一可以让他投降的方法是折磨他身边2岁的女儿,此时,你会选择折磨?还是放弃?”

     

        大家依次表达观点。

     

        有人说,权衡之下,几百人的生命比一个2岁女孩的生命对社会更有价值,所以选折磨。也有人说,2岁女孩的选择就在眼前,而几百人的死亡选择离自己更遥远,所以选择放弃。也有人尝试折衷,比如希望给孩子化妆成被折磨的样子,让孩子大哭,表演给犯人看等。

     

        投票选择最不认同观点者的号码。9号女生被选出了。她之前反复表达不忍对2岁孩子下手,相比于其他人,这个理由过于感性而摇摆。

     

        “临死”时分,主持人给她一个选择,可以选一位替代者。仿佛一根救命稻草,她决然选择了3号。3号不解,追问“为什么”,9号的理由是“她是第一个我听到和我观点不一样的人”。3号无奈站上“赴死”的圆台。所幸,这只是一道测试题。

     

        接下来,才是正式体验的开始。

     

        ……

     

        为什么很多人体验都受到极大触动?主持人丁锐说,因为12轮游戏呈现了生命的多种维度。12个人实际组成一个迷你社会,在生死话题营造的紧张氛围之中,思维、价值观激烈碰撞,也有人与人之间的微妙互动。从某种程度上,呈现的恰是现实中的社会关系。

     

        一个女孩感慨自己的“幸运”说:“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活这么多轮。”但放在社会关系上来思考,正如主持人的评价——“社会上类似你这种性格容易混得很好,不温不火,不会被人嫉妒”。

     

        丁锐还认为,游戏中必须做出的选择,实际是把体验者的看法、未曾察觉的东西在有限空间里释放出来。“有些人在游戏中死亡的点正是生活中最激烈、最纠结的那个点,而被指出的人常会在独自体验死亡的空间里痛哭并反思。”丁锐说。

     

        留言本上,有人写下:“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选择。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管你做怎样的选择,重要的是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不正是个体选择日益自主的今天,大家已经普遍的一种认同?

     

        惊悚之处

     

        当然有人表达不理解。正如开头投诉信的来信者质疑的,为什么自己在生活中坚持的观念,却被大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投票而否定,这样的游戏规则真的能体现出生命的意义?

     

        信是寄给老黄的,老黄也转发了丁锐。大家一致决定把全文在微信公众号贴出。

     

        丁锐和老黄是最早发起“醒来”这个项目的。在微信公众号上,“醒来”如此介绍——“一家具有公益性质的社会企业,起源于汶川地震的心理支援小组,脱胎于临终关怀非政府公益组织,在2013年正式注册”。

     

        “我们对外会说是‘生命教育’,但其实我们都知道‘醒来’不只是生命教育。”莫里斯说。这是位95后,后来加入丁锐和老黄,成为联合创始人。

     

        一个259平方米的体验馆,筹备4年,最难的不是资金、硬件,而是能想明白“到底怎样才能算体验死亡”。

     

        “一开始大家想得非常简单,就躺一下棺材,大家过来痛哭流涕、大受感动。但后来慢慢理解到,真正的死亡应该有一个心理过程。心理的转变,就包括跟社会关系告别。”莫里斯是游戏流程框架的设计者。

     

        游戏框架首先需要串起社会身份的多个维度,同时每个环节必须“死掉”一个人。但一个问题的题面并不能引出淘汰机制,如关于折磨小女孩的测试题,就是功利主义和绝对道德主义的对撞,凭什么去淘汰一个人呢?丁锐说,这些都是在设计问题过程中的两难。“特别想和同行说,真是难死我了。”丁锐在和一群心理专家讨论时吐露心声。

     

        但丁锐主持这么多场,场场都不同。“游戏机制很简单,真正丰富的都是游戏中互动的部分。12个陌生人的互动,会带来人性的微妙因素。有人口是心非,自以为说得有道理,却可能令旁人觉得在瞎扯,在伪装自己。有时,不同的题目延续之后,旁边人对他所累积的印象最终会爆发。”

     

        关于有人质疑的“为何别人尤其多数人看不顺眼就被淘汰去死亡”——“日常生活中我们很难发现这一点的惊悚之处。日常关系中我不想跟你结交了,我们的关系就死了,可能大多数人看不到这一点。这是一种社会形态上的死亡。”

     

        熟人不宜

     

        在运行一段时间后,体验馆设置了一个新岗位——接引者。目的在最后的空间安抚陪伴被投票死亡的体验者。因为还是有不少人体验后会心情低落。

     

        接引者中不少,就是由体验者转化而来。在这些人的眼里,“醒来”不仅仅是游戏,而是现实生活之外的公共精神空间。

     

        之所以有意思,体验者金如一认为,正是因为这是一场陌生人之间的游戏。

     

        “我不建议和熟人来玩这个游戏。”她说,“在陌生人面前,你才可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最大程度表达最真实的观点。在死亡面前,原有的关系都会被调整,大家会有一个很深的连接的过程。关系会越来越近,也有可能越来越远。”

     

        例如一对母子曾一同来体验。母亲很自信知道儿子的一切,但游戏中儿子不停地投母亲去“死亡”,但母亲却一直没有“死”,最后要互相“倾诉秘密”了,儿子说,那还是我先去死吧。

     

        有时所谓熟人或血缘上的连接,并非精神空间的贴近。

     

        当然也有温情。有位姑娘第一轮被投出来,她说自己特意从广州来,在来之前就想如果第一轮被投出去多冤啊,不过她也学到了,现实有时就是这样。有位男子对她说,我是上海的,我随时可以来,要不我跟你换一下吧。虽然女孩后来拒绝了,但在一瞬间丁锐还是被感动了。

     

        在给投诉者的回信中,老黄写道:“生活是多么丰富的事啊。在我们一生当中,会经历爱和恨、情与仇、伤痛别离、喜悦相逢,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情绪能量……如果我们只谈好的,就会少了很多看待人生的角度,无法体验生命的深度和多样性了……很多时候,我们隐瞒或伪装的坚强会阻碍着彼此对真实感受的表达。虚假的期望也是有伤害性的,会让生命中的一些事情发生时,更加难以接受……”

     

        我们希望,在深刻的体验之后,更多是真切的美好在指引。

     

        (《解放日报》7.18 杜梦楠 王潇 徐佳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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