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乱象

    近日，文化部公布了对一批网络表演平台的查处结果，26个网络表演平台被查处，16881名违规网络表演者被处理，网络直播中的色情、暴力、侵权等问题也随之凸显。

    临近日上三竿，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空，不少上班族已完成一上午的工作外出觅食。然而，在北京朝阳大悦城附近的一栋公寓里，直播网红“糖宝”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一晚上卖出200多个包包

    清晨5时左右刚睡下的糖宝被不断嗡鸣的手机铃声吵醒，半睡半醒的她看了一眼粉丝微信群，已经有上百条未读消息了。“糖宝，昨晚下单的包包什么时候发货啊？”“糖宝，你昨晚说的裸妆怎么化来着？”“糖宝，起床了吗？昨晚直播超赞，你太瘦啦，一定记得吃早饭呐！”……

    看到这些汹涌而来的留言，糖宝瞬间睡意全无，满血复活，开始逐一回复跟粉丝互动。刚涉水直播不到半年的糖宝，从默默无闻蹿升到电商直播平台蘑菇街的红人前五名，经营粉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粉丝，在这个行业，是身价，也是“开疆扩土闯江湖”的底气。

    在房间地面上散落满地的包裹是她昨晚下播后，熬夜打包好粉丝下单的“宝贝”。“昨晚直播了四五个小时，卖出了200多个包包和几十件化妆品，粉丝太给力了！”糖宝难掩心中惊喜。

    “下午快递员就会上门取件，发货一定要快，这样粉丝才会有好评！”糖宝告诉记者，这些快递单是她凌晨下播后，一个个手写填的，一直到清晨快5点才弄完。

    争夺粉丝的战场

    来自海南的主播糖宝个子娇小，身材匀称，黑直的长发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气十足。此前她是一个韩国代购的平面模特，直播生涯让她自己有了更多的主动权，不仅有粉丝关注膜拜，还可以转化为真金白银的“订单雨”。

    对网友来说，直播间是“宅男的天堂”；对资本来说，它是一块价值超过百亿元的诱人蛋糕；而对平台上的女主播红人而言，这更像是一个战场，颜值、妆容、声音，甚至情商，都能成为优胜劣汰的筹码。

    下午快递员上门收完货，糖宝吃了一天中唯一一顿饭，然后开始准备晚上的直播。直播前，糖宝把下午化的妆卸掉了。“我之所以吸粉快，就是因为粉丝觉得我真实，素颜开播是我的风格。”据了解，糖宝每次都要在众多粉丝的镜头前直播如何化妆，并试用推荐相关产品。

    晚上7时左右，穿了一件简单黑T恤的糖宝坐在沙发上，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一部iPhone 6S手机，从侧面照过来的柔光灯，把她的精致小脸衬托得温婉可人。

    真实的虚幻

    除了寒暄、聊天、唠家常，粉丝还是需要用实际行动来“表忠心”的。

    在直播页面的右下方有一个礼物图标，里面有飞吻、香水、法拉利等虚拟礼物，还有发红包打赏，可选择的金额从0.99元到99.99元不等。

    晚上9时多，暖场聊天已过去了两个小时，糖宝的直播界面左上角显示有1364人在线，活跃的粉丝已基本到位，糖宝开始在自己身上试背各种款式的包包，使出浑身解数向粉丝推荐。

    保持招牌式的微笑，挥手跟粉丝告别下播时，已接近午夜。糖宝瘫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有力气再说话。但瞥一眼后台密密麻麻的订单，她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主播对自己的隐私讳莫如深，与外界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比如，每月可以获得多少打赏？与平台如何分成？糖宝避而不谈；与粉丝们的互动看似热闹，但朋友圈中能真正分享喜怒哀乐的贴心朋友寥寥无几。

    其实，每天追着看直播的铁粉们，也说不清到底与糖宝有着怎样的微妙情愫。“差不多天天网上见，但关闭直播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知道。”一位粉丝坦言。尽管直播热被指责为“无聊空虚”，但无数年轻人的确在互联网的世界里，找到了排解孤独的方式，也成就了直播产业的巨大商业价值。

    造星流水线

    今年夏天，某知名富豪掷千万人民币挖来多名韩国女主播，进入他的直播平台。在另一家直播平台中，人气排名前5的美女有4人来自韩国。

    7月初，150万人同时涌入的数据，让韩国女主播许允美认识到中国市场的巨大潜力。她刚在镜头前跳完一段性感热舞，留言刷新的速度达到了极限。有业内人士估计，这些韩国主播的年收入超过百万人民币，同时可以通过直播打开中国市场，如果名声够大，获得的签约费可达千万。

    在女主播的背后，都有一双双推手，就是她们的韩国经纪公司，这些女主播都是造星流水线上的产品。每年，都有大量10至14岁的韩国青少年以练习生身份进入演艺娱乐业。出道前，他们接受包括形体、舞蹈、声乐和社交方式等多种培训。但韩国本土市场显然容纳不了这么多练习生。于是，这些在韩国娱乐业底部徘徊的练习生、艺人，在中国直播市场找到了价值。

    为让旗下女主播立于不败之地，经纪公司还专门成立一支7人组成的调研团队，研究的目标则是“男性心理”。他们让主播实时了解正在看直播的观众心理，重点调研男性观众对女性喜好的变化，这些所谓的专业手段，都是为了吸引眼球后吸金。

    敛财本质触目惊心

    中投顾问文化娱乐产业研究员蔡灵认为，某些“直播间”乱象背后连着巨大的经济利益空间，“逐利的本质，特别是‘越黄越暴力越出名，则打赏越多’的潜规则，让游走在底线边缘的内容，成为某些直播平台短时期内提高人气最直接有效的手段，而营造高人气的最终目的是抬高平台的估值。”近一年来，几乎每个月都有直播平台融资数亿元的消息传来。

    来者熙熙皆为利。很难说是资本促成了“直播间”乱象，还是“直播间”乱象诱惑了资本，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乱象背后的敛财本质，比乱象本身更触目惊心。

    （《北京日报》《文汇报》7.18、19 范晓 王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