鲈鳗和流氓

    台湾人管流氓叫做“鲈鳗”，像太保之类的学生就叫“鲈鳗学生”，小孩子淘气顽皮，大人总叫他“鲈鳗仔”。但是大家不知道典故是从哪来的。

    鲈鳗是生在淡水里的鱼，体呈圆柱形，皮很厚，鳞却是细软到几乎不可辨认。皮上有胶质的粘液。台湾人很讲究吃这种鱼，据说是补品。不过很难捉到它，据说捕捉鲈鳗的方法是很有趣的。

    鲈鳗有的时候会到岸上来吃草，在它经过的地方，身上的黏液就会留下一条痕迹，它下次再上岸还是走这条旧路，于是一次一次的，黏液加厚起来，太阳一晒，这条路就发出光亮。捕鱼的人认清了这条路以后，就在这条路上先横着埋上一排刀，刀刃向上，然后在最后埋上一把直着的刀，要很锐利的。横的刀是为的鲈鳗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会把它身上的黏液刮掉，因为鲈鳗的黏液具有保护它自己身体的效用。那么当它肚子上没有了黏液，而经过直刀的地方时，便很容易被割破肚皮。但是顽强的它，也许不会立刻死去，当它回到水里，破肚皮里灌进了水，才算活不了，死后浮到水面上，就可以很顺利地捞到它。

    流氓为什么叫鲈鳗，也许是因为他们“贼鬼溜滑”，像身上有黏液的鲈鳗一样，不容易入法网。也许是因为他们虽然顽强，但是终归没有好结果。听说流氓都很喜欢吃鲈鳗，为的是随时补他们的容易亏损的身体，这真是“同类相残”了。

    （《在胡同里长大》江苏文艺出版社 林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