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生命的灯塔
北大燕南园58号和57号,从天上向下看,是对称的,分别住着两位大哲学家,58号是汤用彤教授,刚刚去世的汤一介教授原先也在这里陪父母住,57号是冯友兰教授的家。它们不是标准的中国四合院,因为是美国人建的,所以不讲究中国四合院的规格,没有一进、二进、三进,也没有东厢房和西厢房,想怎么盖就怎么盖,但外部采用的全是中式风格。
为什么冯友兰教授的著作叫《三松堂全集》?因为他这个院子里有三棵松,一棵直上云天,一棵上了房檐以后呈90度弯曲,还有一棵比较矮,但树冠平展,这棵矮松21世纪初就死了,2003年补上了一棵,所以冯先生的书房和著作就叫“三松堂”。
关于冯友兰,如果您在互联网上搜索一下,最近的一条,是2013年6月29日,韩国总统朴槿惠到访清华,清华送给朴总统两件礼物,其中有一件礼物是冯先生的手书——“一片冰心在玉壶”——这是冯先生89岁时写的。2007年,朴槿惠撰文说:“在我最困难的时期,使我重新找回内心平静的生命灯塔的,是中国著名学者冯友兰的著作《中国哲学史》。”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大熟悉冯友兰了,所以许多人都很好奇,冯友兰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让一个外国人,在人生最迷茫最困惑的时候,找到奋发向上的力量,最终成长为韩国第一任女总统。
难兄难弟
57号斜对面是55号,原来住的是冯定教授,是马列主义哲学家。冯定进北大,北大哲学系的老师并没把他视为工农干部,因为冯定写过很多通俗哲学的书,尽管他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但这毕竟是一个分科,他曾以通俗的方式介绍马克思主义哲学,比如他写过一本书叫做《平凡的真理》,在50年代特别有影响。冯定是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周总理是行政三级,冯定是行政六级。
他这么大的一个干部,来北大不担任任何行政职务,只做普通教授,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跟冯友兰对着干。冯定先生特别有意思,他地位很高,但性格非常和善。到北大以后,他去唯心主义哲学家们的家里拜访一遍,和他们打成一片,从没真正跟他们作过对。
“文革”的时候,冯定也被批斗了。他本来是被派来跟冯友兰唱对台戏的,但“文革”的时候,他俩成了难兄难弟,经常一起去挨斗。有一次结束批斗,冯定先生从燕南园南边的小山坡往家走,突然犯了低血糖,险些晕倒,是冯友兰先生把他架到自己家,喝了冯夫人的姜汤水才恢复的。
重写中国哲学史
1980年,冯先生已经85岁,身体特别差,不停地去医院。他说,我必须治病,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做,等这事做完了,我就不用治了。什么事呢?要第四次重写中国哲学史!《贞元六书》是个错误,60年代写的《中国哲学史新编》完全是在思想被整个环境左右下违心写的,所以现在要不依傍别人,重写中国哲学史。
就这样,他从1982年开始出版《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一册,一直到1989年共出了六册,1990年写完第七册,此时已是冯友兰生命的尽头,95岁,很快他就去世了。
冯友兰并不认为自己在书房里看旧书,成天研究哲学,跟丰富的人生、民族的演进、国家的建设没什么关系。他也并非老书虫子,他整天想的全是,他这套东西,跟国家有什么关系,所以他的一生是特别贴近这个国家的。
(《法制晚报》6.20 阿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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