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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洵
我凭着感觉莽莽撞撞创作的图画书《牙齿，牙齿，扔屋顶》获得了第四届丰子恺儿童图画书奖佳作奖，我更加坚信：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一定会赢得人心。
记得小时候，我的大门牙活动了好久都没有掉下来，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妈妈在厨房里做饭，我拿一面小镜子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转着门牙玩，我发现门牙居然可以转动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又转回去也掉不下来。我把嘴巴闭起来，把牙齿横在嘴唇外面，看着玩。后来妈妈喊吃饭，我好久没吃红烧肉，狠狠一口咬下去，牙掉了。奶奶帮我把掉下的牙齿洗洗干净，然后扔到屋顶上，说这样我以后就会长得高。
那时候我和哥哥都长得好快，转眼家里的两间屋子就住不下了，爸爸请人挨着我家的屋墙又搭了两间小屋子做我和哥哥的房间。
在盖屋顶的时候，工人在屋顶上开了两扇玻璃天窗，我喜欢这两扇天窗。星期天的早晨，我躺在床上直着眼睛盯着它们看，风把落叶吹到玻璃天窗上，叶子在天窗上打着转，然后又被风吹跑了。我还看见小麻雀的小爪子踩在天窗上蹦来跳去的。
老房子没有厕所，我们要穿过好几条巷子去上公共厕所，我喜欢约上爸爸一起去上厕所。男厕所的小便池外面是一圈不太高的围墙，爸爸个子高，上厕所时会有半个头露出墙外，这个时候我就会跳上跳下地大叫:“爸爸，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爸爸会在厕所里说:“叫什么呀？不晓得丑呀？”我就不再叫了，可是下一次又忍不住要这样大叫一通。
巷子里总会有一些人聚在一起，这儿一堆人在下棋，那儿一堆人在打牌。哥哥喜欢看人家打牌，妈妈说小时候打牌，长大就是个赌鬼。放假了，妈妈为了不让哥哥出去看人打牌，上班的时候就把我们锁在家里。可是她哪里知道，我们家院子的围墙只是一圈冬青树，虽然长得很密，可是下面树干的地方还是有一些空隙可以钻出去的。我和哥哥把身体团成两个球钻出了冬青树围墙，哥哥跑去看打牌，我就躲在家门口望风，看见妈妈推着自行车走近家门，我们俩就又迅速地变成两个球钻回家去。
我们家后面有一口井，那时候家里没有冰箱，夏天，我们就用一个大网兜把西瓜装进去，再把它放进冰凉的井水里，西瓜在水井里吊上几个小时以后再拿出来吃，味道又冰又甜。
老房子被拆了以后，很快就在原来的地方盖起了好几栋七层的楼房，老邻居们都为能住进独门独户的单元房而高兴。可是我们家能看得见麻雀小爪子的天窗呢？我和哥哥偷偷钻出钻进的冬青树围墙呢？还有我的那颗被扔到屋顶上的门牙呢？都没有了。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这几栋当年崭新的七层楼房子又变成了老房子，爸爸妈妈已经是一对七十多岁的白发老人了，每次我回爸妈家，看见了小时候的玩伴已经变成了中年人，心里就想，他们怎么老得这样快呢？但又转念想，他们一定也是这样想我的吧。
（《文汇报》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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