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雷:我们这些成名的演员,已经离生活越来越远,习惯于很顺利的创作,周遭很少有人会提反对意见。事实上,我们甚至可以说是慢慢走向死亡了。
听点真话,见点真事
黄渤喜欢开玩笑,这既缘于他幽默的天性,也是他在刀来剑往的娱乐圈,为自己撑开的保护伞。网上流传的“黄渤语录”,让越来越多的人赞赏他的高智商和高情商——
问:“你和周杰伦片酬一样高了?”黄渤答:“那恭喜周杰伦。”
问:“马云说,男人的长相和才华成反比,你怎么看?”黄渤微笑着回答:“相信这句话也激励着您。”
用幽默化解尴尬,用平实消解恶搞,让黄渤几乎“无差评”。但黄渤并不喜欢“无差评”。他参加东方卫视《极限挑战》,就是想听点真话、见点真事。
记者:你说参加《极限挑战》是“为了寻找生活的本真”,通过一个综艺节目,能寻找到生活的本真吗?
黄渤:这句话听起来蛮可笑的。可是,我们平时都被工作包裹着,身边都是工作人员,去的地方全是安排好的,见的人都是按流程走的,大家对我们都是恭恭敬敬的。
而真人秀,相对程度上,能让你见到未知的、不可控的事,包括几个人之间情感的重新构建,都蛮好玩的。它接近生活本身的东西会多一些。比如说送快递那期,在电视里看,我就送了四五个。实际上我是实打实送了一百多件。到后来几乎已经忘了你还在录节目,以为你就真的是送快递的了。
我拿的一个快递员的电话,接到的电话全是催单的。你不能因为在这儿录节目,给人耽误了。到后来完全是晕的,自然会出来一些真的(情绪)。
记者:有个收快递的阿姨对你挺不客气,那时你真生气了吗?
黄渤:其实大部分的生气给遮掩掉了。毕竟是在观众面前,你也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孩。情绪有个积累,像那天是积累得太多了。那次以后,我们家来送快递的小哥,我能对人家好点就好点,真的挺不容易的。
本业还是知道的
记者:你和王迅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和他有什么“重新构建”吗?
黄渤:以前没觉得他这么抠门,但人下意识的反应,常常让人叹为观止。有期节目有炸弹,是真炸,最后所有人跑出来,都觉得太危险了。结果这时候耳边冒出一个声音:“哎呀,那里面的电视都没搬出来!”他一投入到游戏里去,真是玩命,经常容易手被他抠破一块,他是真激动。你再往箱子里装点钱什么的,这事就大了。
记者:录制时让你最嗨的是哪次?
黄渤:越出乎意料就会越好,也就是真的害怕。比如说在云南,(平民、商贾和书生、宰相、皇帝)低一层打高一级,拿着瓢互相打。那天下来以后,口袋里的手机计步器显示跑了二十多公里,相当于一个“半马”。那是真累,没有时间吃饭和休息。到最后又上了海拔四千多米的玉龙雪山,你紧张,观众看得也高兴。
记者:很多人认为综艺节目给钱多、拍摄时间短,会在某种程度上导致演员价格上升,进而影响到影视剧拍摄,你认为呢?
黄渤:我们拍电影跟拍电视剧不一样,跟拍综艺也都不一样。我们不会因为这个而放弃什么,本业还是知道的。我一开始接这个,就是恰好休息期。
对我来说还有两方面考虑,一是说你能玩高兴了,另一方面是,综艺节目让观众看得太爽,对于我后面演戏,是不是也是一种过度消费?任何事情都有正反面。
在那个阶段,我就是想玩一下,所以义无反顾就来了。第二季为什么还来呢——你说得太对了,我又开始休息了。
我们离生活越来越远了
在《极限挑战》里,每当孙红雷摘下墨镜,总会说:“看我的眼睛。”最精彩的回应来自节目组的一个群众演员:“我看不见呀!”
眼睛小,并不能阻挡孙红雷自诩《极限挑战》中的“颜值担当”。
这个所有人都认为应是“大哥”式的人物,在节目里就是个“熊孩子”:骗取张艺兴的信任后,抢走他的箱子;只有100元经费的情况下,追着黄磊要吃50元的椰子;所到之处,必和女孩子搭讪……
记者:你说第一季的《极限挑战》让你发现了一些很宝贵的东西。是指什么?
孙红雷:人性。我一直算比较顺利,《极限挑战》对我习惯的生活、表演观念,都有了南辕北辙的挑战。
我们这些成名的演员,已经离生活越来越远,习惯于很顺利的创作,周遭很少有人会提反对意见。事实上,我们甚至可以说是慢慢走向死亡了。
丢掉了生活,你就变成聋子、瞎子。编造、杜撰、撒谎、骗别人、骗自己,骗来骗去就什么都不是了。
记者:你是说,你从《极限挑战》里捡回了生活?
孙红雷:我看到了一个很真实的自己。比如第一季第一期,我们几个在天桥上相遇,互相要抢着按对方的血包。回头看剪辑,我看我自己,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一个很憨厚的人,近乎有些交流恐惧症,“不好意思”都写在脸上,这个人是我吗?
我这才发现,我印象中的自己,跟真实的我完全不一样。这给了我特别大的震动,我才开始观察自己——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很高大上,自我感觉良好。拍这个节目,我开始反思了。
做傻子真开心
记者:你在节目里常说自己不聪明,你对聪明的定义是什么?
孙红雷:我认为聪明和傻是没有界限的。
真正的聪明人,要在工作上努力些,在生活中傻一点。我觉得真正傻的人,是用力过猛,或者使错劲儿了,或者是三观不正——生活观念不正确。有的人说,我什么都要,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说我不想死,想万寿无疆,那你肯定是个傻瓜。我觉得做傻子真开心。在工作里,可能跟我合作的都是所谓的精英吧,真的是好累、好辛苦,到了《极限挑战》,变成这样,我真的特别开心。
记者:你和这五个人在节目内外的相处会有区别吗?
孙红雷:可能在生活中我更像一个家长。像某某人后半夜还在喝酒,我就会在微信里告诉他,你要睡觉了;某某人这段时间工作过于劳累,会告诉他,你要小心了。在节目里,我给自己的设定就是,让自己没心没肺,让自己开心,把全部包袱都甩在他们身上。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但在工作当中,我真的是一个很厉害、有担当的人,我会毫不客气地指出我信任的人、信任我的人、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毫不犹豫地指出他的问题,你爱听不爱听,都必须得听。
记者:海南那期节目,听说卖一个椰子只能挣一块钱,你似乎触动很大,说这让你想起了小时候的穷日子。
孙红雷:那段日子对我影响非常大。没钱不行,这是最原始的动力,你得吃得饱、穿得暖,然后才能有思想,否则你就得迫于生计。生活是有宿命的,我如果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不缺吃、不缺穿,甚至是富二代或者官二代,我就不会那么努力,可能就没有今天。
像《极限挑战》,你不知道它结果是什么样的,你想得挺美,但生活你是想象不出来的。
记者:综艺赚钱快、周期短,很多演员也愿意参加。你觉得这会影响到影视剧质量吗?
孙红雷:不会。综艺的存在,有它的道理。为什么突然间综艺就这么流行,还是试水的多,大多数都淹死了,这很残酷。但没有任何一个市场会影响另一个市场。不必担心,别去妖魔化它。
综艺节目是把演员的素质更加提高。你能力不好,自然就会被淘汰掉了。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还有哪个国家的观众,会比中国的观众阅片量更大?(《南方周末》5.26朱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