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小说家艾柯预言,书籍不会因为电子时代的到来而消亡,虽然说的是一般的“书”,但却把“读书”的要旨确定为人的思考能力。他说,“今后书籍仍然会是人类必不可少的东西,不仅是对文学如此,而且对任何需要仔细进行的阅读都是如此。这样的阅读并非只是为了获取信息,而更是为了思索和思考。”
正是因为出现了屏幕阅读,书籍阅读才更前所未有地需要专门发挥“仔细”和“深度”的功能。在这个意义上说,读屏和读书是两件可以共存,无须用一个来代替另一个的事情,读屏可以在相当程度上把读书从一般的获取信息和娱乐消遣那里解放出来,让读书成为一件特别与深入思考相关的事情。
法国思想家和媒介学家雷吉斯·德布雷提出,新媒介的出现并不会“杀死”旧媒介,而是可能帮助旧媒介回归到一种更具特质的新功能。19世纪,达盖尔发明了达盖尔摄影法。如果没有达盖尔,那么便不可能有印象派的绘画艺术。有了摄影,画家便无须再觉得,他们有责任按人们习惯的真实感来作画。摄影也使得人们不再需要依靠平庸的肖像画技留下他们的容貌,让他们可以用家庭相册代替沉重的祖先画像。但是,摄影并没有杀死肖像画,它让肖像画可以更专注地成为一种艺术。与此同时,肖像画也成为人们对杰出和重要人物的致敬方式,画像上的人因此更具有某种尊贵和不凡的身份。
网络文字或许也可以把纸质书籍从一些传统的写作工作和内容那里解放出来,如消遣读物、旅游、烹调、无病呻吟的言情感慨、心灵鸡汤的人生感言或励志篇言。若如此,书籍会变得更加需要有实质的内容,长远的眼光,敏锐的问题意识和独到的见解。这样的书籍不仅需要深度的写作,而且也更值得深度地阅读。
(《南方周末》4.7 徐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