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尊”纪事

    2016年2月25日，纽约。国家主席习近平代表中国政府赠送给联合国的国礼——“和平尊”，正式安放在联合国总部。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尊”是十分隆重的礼器。和平尊不但向世界传递了中国人民求和平、谋发展、促合作、图共赢的愿望和信念，也向世界展示了我国景泰蓝工艺的最高水平。

 

    为了完成“和平尊”的制作，负责其设计制作的北京工美集团煞费苦心。他们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把全国工艺美术行业的大师专家攒到一起，如何从62套设计方案中优中选优，克服道道技术难关完成制作的呢？北京工美集团总工艺师郭鸣为您揭秘和平尊制作的幕后故事。

 

    “五一八”工程

 

    2015年5月18日下午4时，正在开会的郭鸣接到北京市政府外办的电话，通知他立即去开会。原来，201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同时也是联合国成立70周年。为此，联合国将举办一系列峰会和庆祝活动。中国政府将在这一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向联合国赠送一件国礼。

 

    郭鸣发现参加会议的设计制作单位只有“工美”一家。之所以把这么重要的国礼制作任务直接委托给“工美”，主要是因为时间太紧迫了。

 

    “当天是5月18日。除去运输的时间，最迟9月15日这件国礼就要完工。满打满算只有4个月时间。”郭鸣掐指一算，不禁手心出汗。2014年，“工美”为APEC会议制作国礼，从设计、送审、参与招投标，再到最终制作完成，前前后后忙活了8个月。而这次，时间减半，国礼的重要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郭鸣感到压力巨大。他在会上问了一些技术性问题，如展示空间多大，展陈环境如何，电梯大小之类。外交部的工作人员向他展示了现场照片，并告诉他展示空间大概是高2米、宽70厘米、长2米的区域。这就意味着，这件国礼要可着这么大空间来设计，太大太小，效果都不好。

 

    会议只开了短短一个小时就散了。郭鸣马不停蹄地赶回集团，向“工美”领导班子传达了这项任务。当天，这项标有“机密”级的任务，被命名为“五一八”工程。

 

    采用什么工艺好

 

    这件事既然交给北京市落实，自然要体现北京的工艺特色，也就是常说的“中国元素，北京特色”。

 

    什么最能体现北京的工艺特点呢？当然首推“燕京八绝”。燕京八绝，即景泰蓝、玉雕、牙雕、雕漆、金漆镶嵌、花丝镶嵌、宫毯和京绣，八种传统宫廷技艺。

 

    连设计带制作只有短短4个月。时间的门槛，首先就把燕京八绝中大部分工艺给屏蔽掉了。只有景泰蓝和花丝镶嵌比较合适。无论从制作工期，还是展陈效果而言，都比较理想。不过，花丝镶嵌比较适合制作小件物品。而且，花丝镶嵌的工艺品作为国礼摆在联合国，似乎华丽有余、厚重不足。景泰蓝则刚柔相济，给人感觉既灿烂，又庄重。于是，郭鸣决定用景泰蓝作为国礼的主要工艺，细节辅以花丝镶嵌。

 

    工艺确定后，当务之急是要召集设计团队。郭鸣列出了包括6位国家级大师、12位北京级大师、4所院校和众多设计机构、企业在内的近百人的设计团队名单。5月20日，这些榜上有名的机构和个人全部集中到北京工美。初稿，郭鸣只给了5天时间。

 

    60多个设计方案

 

    5天之后，第一批60多个方案交了上来。虽然各具特色，但是郭鸣坦言，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5月27日，外交部、故宫博物院、清华美院等单位的11名专家参加了第一轮评审。专家们的意见很分散，得票最多的方案也没有过半数。至于和平尊，只有一名专家提到，而且还觉得造型太传统。

 

    经过评审，专家们从第一批62个方案中筛选出40个有继续改进基础的。这次，郭鸣又给了设计师们10天时间。

 

    10天后，第二轮设计方案交到了郭鸣手中。在专家意见的启发下，这轮设计稿有了很大进步。除了对既有方案进行修改，设计师们又拿出了20多个新方案。此时，和平尊的设计稿已经从黑白单线图，变成了通体红色，饕餮纹、驼队、和平鸽等纹样也出现了。这一稿与最后的定稿非常接近。

 

    和平尊不在备选方案之列

 

    经过两轮评审，专家们最后选出了10件候选作品，报市领导审。

 

    方案送市领导审阅时，郭鸣共编了两本备选方案。专家看好的10件候选设计被编成A本，另外一些他觉得还不错的编成B本。“万一领导不满意，还可以看看B本。”一直不被专家看好的和平尊并没有被编入A本。不过，参与过多次国礼设计制作的郭鸣觉得和平尊有机会中选。虽然它比较传统，但是沉稳大气，作为中国送给联合国的国礼比较适合。于是，他将和平尊编为B本第一号。

 

    郭鸣带领设计人员，将A本十个方案和B本二三十个方案又精心打磨了一遍，印制成册。当时他们预想的是让领导从十个方案里面挑出两三件，报上去，再由中央领导拍板最后做哪个。

 

    6月13日，郭鸣带着备选方案上了市委常委会。领导们虽然对备选方案很满意，但市委书记郭金龙说，还是应该有一个突出中国传统特色，以“尊”为造型的设计。其实十个备选方案里有两个尊，不过郭书记觉得设计过于现代。于是，郭鸣赶紧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B本，翻到第一页亮出了和平尊。

 

    最后，市领导选出7个方案报中央。

 

    散会后，郭鸣立即通知所有中选方案的设计师，当天下午3点之前必须赶到北京工美集团。这些方案都是效果图，细节上还要再修改。一边报中央审，一边要把它们画成线稿工艺图。

 

    6月18日，反馈意见传来，领导同志觉得都不错，还是要看实物才能决定。此时，距离接到任务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国礼按计划进入制作流程。

 

    所有景泰蓝厂都用上了

 

    一个常规造型的小景泰蓝瓶子都得做3个月，何况是异形件，又这么大体量。郭鸣把北京周边所有能做景泰蓝的厂子和最棒的工匠都叫来了。北京做景泰蓝的三大家——北京珐琅厂、汉艺煌、铭客诚都来了，还有河北的十几个厂家。大家一听工程这么复杂，工期又这么紧，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都说不可能。

 

    这时候，又传来新消息：7个方案不单要做8个大的（其中一个方案两种颜色），还要做8个小的。

 

    事情是这样的，按照联合国艺术品委员会规定，所有赠送给联合国的礼物，必须要通过该委员会审批才能摆进联合国。此次的国礼9月中旬才能做出来，9月底赠送仪式就要举行，根本来不及审批。外交部跟艺术品委员会沟通：能不能审批图纸？对方没同意，一定要见实物。因此，外交部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再做一套小的。

 

    8件一下子变成16件，摆在各景泰蓝厂面前的任务更加艰巨。

 

    负责制作和平尊的是景泰蓝大师张同禄之子张旭。张旭告诉记者，和平尊动工时，设计已经改了10稿。“尊的基本器型并没有改，改动比较大的是顶部的龙饰、两边的凤鸟和正面的饕餮纹。”

 

    改动最大的是和平尊的高度。开始设计的是1.25米，后来改成1.4米，最终变成了1.65米。和平尊底部还有一个40厘米高的木底座，加起来就是2米高。这样观众看起来是平视，观赏效果最好。

 

    不过，尺寸越大，制作难度也就越大。为了烧制和平尊，他们专门在河北砌了一个直径1.5米，深2.2米的大炉子。和平尊的红颜色在景泰蓝烧制中是难度最大的。火候掌握不好，红色就变黑了。和平尊一共要烧11次，容不得半点闪失。特制的大炉子，可以把整个尊身都放进去，让它受热均匀。

 

    “件件是精品，国之重器”

 

    经过北京、河北30多家工厂300多名技师整整3个月的不眠不休，9月12日，8大8小16件景泰蓝作品全部完成。

 

    9月14日下午5点，在北京工美垡头创意园1000平方米的大展厅中，8件大景泰蓝作品一字排开。领导验收完后，啧啧称赞，非常满意。不过，郭鸣知道，其中一件作品并不成功。郭鸣建议这件作品最好不要送中央审了。

 

    验收已毕。当天晚上，7大7小14件艺术品送中央终审。

 

    中央领导看过这些艺术品后评价说：“件件是精品，都是国之重器。”最终，和平尊被选中成为中国送给联合国的国礼。郭鸣认为：“相比起来，和平尊显得更加大气厚重，一看就知是中国的，更适合摆放在联合国。”

 

    2015年9月27日，国家主席习近平与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在联合国总部，一同为和平尊揭幕。当红布揭开时，现场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北京日报》3.8 黄加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