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烟火的女人

    ■隋冉

    妈不爱做饭，她认为把时间浪费在做饭上，不值。

    她年老以后，最大的心愿是能去住养老院，因为“在那里可以每天都不用做饭刷碗”。她不屑于把时间耽搁在洗洗涮涮的家常琐事里，她是那种心怀大志的女人，一双手忙于活计，换回真金白银，相比之下，灶台旁的一小片油渍斑驳的空间里，锅碗瓢盆撞击出都是时间空空溜走的警报声，那只会让她越发不安和心慌，平白耗费了大好时光。

    可以想见，我们家的餐桌也因此没有任何惊喜，长年累月的主题都是对付。妈对付起来也很有一套，每顿一个菜，大大的盘子，分量十足，偶尔咸了淡了，连挑剔的余地都没有，一个菜上顿吃下顿吃也是常有的事。每到过年，妈更会包上许多饺子冻起来，因为饺子吃起来方便。

    童年里，总觉得好吃的东西都在别人家的餐桌上。有一次，我去大姨妈家小住，里脊肉细细地切成碎末炒得金黄拌在饭里，配合漂着香菜的蛋花汤，那种香足以让一个孩子深深沉醉了。

    回到家，再看见妈端上桌子的白菜汤，清汤寡水，没有肉，连香菜叶也懒得放，顿觉索然无味。第一次对妈做的菜感到深深的失望。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妈的味道依然没有变，她仍然是个不爱烟火的老人。从失望到死心，再到接受，如今，我甚至庆幸，妈在这个年纪还能操持一日三餐，这何尝不是我们的幸事。

    过了年，妈就71岁了，姐姐说，今年要把她和爸接到长春，只是姐姐自己却并不常在家，换了一个地方住，妈面对的依旧是清锅冷灶。

    我打电话给她说：“妈，大城市有送外卖的，你不爱做饭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点外卖。”妈笑着说：“外边做的饭有什么好吃的，还没我做得好。”我也笑了，妈就是妈，永远自信自己的手艺不输别人。

    （《北京青年报》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