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同样是选举政治,印度把种姓制融入了现代政党;日本则是自民党独大,门阀政治世代相传。同样是市场经济,中国的市场经济令整个世界大惑不解;而美国那种以美元霸权为基础的市场经济,有几个国家可以复制呢?所以我们说,每一个国家根据自己的国情寻找自身发展的道路,恰恰是现代文明的特征。
可是普世主义只承认单一性,不承认文明发展的多样性,美国学者福山说:历史终结了,人类走到了历史的尽头。这个逻辑在黑格尔那里就有了,不同的是在黑格尔那里,尽头是普鲁士;在福山这里,尽头是美国。可是连美国自己都还没有走到历史的尽头,它还在不停地变;人类又如何走到了尽头?
有一个现象特别值得注意:在20世纪现代化进程中成就最大、最引人瞩目的,几乎都是人类古老文明的核心区:埃及、伊朗、土耳其、印度、俄罗斯、中国、墨西哥、巴西……经过一百多年的现代化努力,古老的文明获得了新生,它们恢复了自信,找到了自我;曾经被西方霸权扭曲的文明之间的不平等关系,现在重新被扭转。亨廷顿说:这是“文明的冲突”;我说:“这是文明的回归”。“回归”意味着文明的多样性再次呈现,文明间的关系再次平等;“回归”也也意味着人们更多思考古老文明的现代意义,用传统智慧去解决现代问题。
21世纪的现实让我意识到:当文明的多样性再次呈现、文明之间恢复平等时,“现代化”作为一个历史阶段就结束了,人类将面临一个新时代。在这个时代中,文明将共存。在这种形势下,各种文明面临一个共同的任务,就是为人类的共同繁荣做出贡献。这是一个不可推卸的共同责任。
(《北京大学学报》2016年第1期 钱乘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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