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
婚姻是人类发明的一种社会制度,合理,但不完美。
奥斯卡·王尔德曾经说过:“人生就是一件蠢事接着另一件蠢事而来,而爱情就是两个蠢东西相互追来追去。”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说过:“不管怎么样,还是结婚好。如果你找到一个好太太,你会很幸福;如果你找到一个坏的,你会成为哲学家。”前纽约市长朱利安尼在“9·11”事件后说:“我不怕恐怖分子,我已经结婚两年了。”
可见,还是结婚的好。即使是以毒舌见长的美国作家马克·吐温,也说过这样温情脉脉的话:“爱情是奔跑速度最快的,却又是生长最慢的。在你纪念结婚20年之前,你很难明白一段好感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20年前的一天,吴征租了一艘小帆船,带我出海。那天,天气有些阴沉,海风有些凉意,海浪起起伏伏,但是这毫不影响我们的兴致。他对我说:“我一直独自闯荡,今后我要和你一起去看世界!”就在那一刻,我怦然心动。而他似乎也对我的感受很有把握。不久之后的一天,我去机场接他,一上出租车,他就掏出一枚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说:“嫁给我吧!”就这么简单,以至于我后来常常抱怨:根本就没有“求婚”的桥段嘛!
神奇的是,所有的迹象似乎都在暗示我们应该在一起:喜欢同样的书,爱吃同样的食物,不约而同说出同一句话,甚至从星座到紫微斗数,都显示我们注定要在一起。而婚姻教给我们最重要的一课,却是:没有人是“注定”在一起的。
在一起,是自由选择的结果,是不断选择的结果。据说,即使是人们眼中最完美的夫妻,一生中也起码有200次有过“我要离婚”的念头。在感情处于低谷时,帮助我们的,不是什么“注定在一起”的臆想,而恰恰是:我们本是独立自由的个体,如果不是因为相爱,就不会也不必在一起。
钱锺书曾经说过:“如果你爱一个人,那就和她去旅行,如果旅行后你们仍然相爱,那就结婚吧。”旅行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品性和两个人的配合程度,旅行中的小小冒险也给二人世界带来难忘的记忆。有一次我们去南非旅行,一只大个头的野猪与我们狭路相逢,它晃动着两只獠牙,打量着我们。吴征一把抓住我,把我挡在他的身后,嘱咐我:“不要慌,慢慢后退。”我们给野猪让开一条道,那家伙看我们既无恶意,也不慌张,似乎也定下心来。对峙了一会儿,就大摇大摆地走开了。这段遭遇让我们兴奋了好几天。
婚姻当然不只是游山玩水,卿卿我我。情人节的玫瑰和纪念日的礼物都曾带来美好的回忆,而比这些更长久的是共同的成长。有一种观点我很认同,那就是“最好的关系是让双方都有机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如果没有吴征,我不会成为今天的我。是他在我挣扎于做一个主持人却不能掌握节目品质的时候,鼓励我学习当一名制作人;是他在我决定回国发展的时候,放下美国已有的生意,陪我一起回国重起炉灶;当我遭受谣言攻击,他抬起我的下巴说:“你要做一只高高飞翔的鸟。”为了我的要强和任性,他必须接受一个不会煮饭还常常出差的老婆,还有娶一位公众人物所带来的种种不便,包括经常有人介绍他为“杨澜的先生”。
20年,让我们建立起一个有形的家,包括一对可爱的子女和事业;也让我们织就了一条无形的纽带,那是共同创造的记忆。我更理解了马克·吐温的那句话,爱情快速奔跑,婚姻慢慢生长。这生长缓慢而扎实,就如两棵树,有独立的树干,又将根与枝重重叠叠交织在一起。
(《世界很大,幸好有你》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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