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是北京人艺的奠基人、创业者,更是良师益友,是他提议建立的第一个“全国专业话剧院”,是他推荐的曹禺作为院长,是他批准建设的首都剧场……
上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周总理非常喜欢看戏,特别是喜欢看北京人艺的戏。然而,他日理万机,经常要等到下午工作结束以后,才能问问秘书晚上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那就可以去首都剧场看戏了。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情况,首都剧场的杨经理每天演出以前,都要留下几张保留票以备不时之需,一直等到演出以后半个小时方可另行处理。
这天,在演出以后半个小时,刚刚把保留票售出,观众也已经进场入座,突然接到电话——周总理要来看戏。怎么办呢?杨经理急得满头大汗,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杨经理把楼下第7排中间几个座位的熟悉观众,好言好语给请到边上的座位上去。换好座位以后不久,周总理也到了剧场。二话没说,悄悄地被带到第7排座位上就座。
中间演出休息的时候,周总理来到小休息室。突然,他把茶杯放下,问道:“我坐的座位上原来是不是有人呢?”杨经理没有办法,只好说出了实情。周总理想了想有些激动地说:“胡闹!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道理,人家是先来的,我这个后来的反而要把人家赶走。不能这样,一定不能这样。杨经理,休息以后你要把人家请回到原来座位上去,而且要向人家赔礼道歉。要道歉!”然后,他停了一下又交待:“你们剧场里不是还有一个导演间吗?我就坐在导演间里看戏好了。”
休息以后,几个熟悉的观众回到了原来位子上,周总理坐到了观众席的最后方,看不大清又听不大见的导演间里。从此以后,似乎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周总理只要是迟到了,就坚决要求到导演间里看戏,不能有其他特殊安排。
1958年老舍的新作《茶馆》正式在首都剧场演出了,而且受到戏剧界同行和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剧场售票处出现了“一票难求”的红火场面。
然而,文化部的一位领导人来到剧院召开党组会议,严厉批评北京人艺领导的“右倾”指导思想,说在组织创作和演出当中,“不是政治挂帅而是专家挂帅”。实际上,就是指责《茶馆》是“恋旧”作品,是为刚刚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的民族资产阶级“大唱挽歌”。为此,《茶馆》在连续上演59场,而且场场客满的情况下,被强令停演打入“冷宫”。
周总理大约是听到了关于《茶馆》停演的信息,在1958年9月12日来到首都剧场观看《红旗飘飘》的时候,突然谈到的却是《茶馆》。周总理有意地问身边的于是之说:“《茶馆》为什么不演了?”于是之一愣,没敢说出其中缘由。周总理又说:“请你转告党委书记,《茶馆》这个戏改一改还是可以演的嘛!”
1963年春天,剧院趁着“新侨会议”和“广州创作座谈会”的“小阳春”气候,冒着一些风险,重新恢复上演了《茶馆》。
1963年7月7日下午,周总理在马上就要登机外出工作的紧迫情况下,匆匆忙忙来到首都剧场,看了日场的《茶馆》。看完戏以后,由于时间紧迫,只是向焦菊隐和党委书记赵起扬说:“《茶馆》这个戏没问题,是一出好戏……如果有点意见的话,只是第一幕发生的时间是不是往后放一点,现在写的是戊戌政变,放在辛亥革命前夕就更好。……不过,这个意见不要向下传达,以免说不清楚耽误事情。……等以后我要亲自和老舍先生商量好了。”
如果不是周总理及时有力的“出手”挽救,广大观众就根本无法欣赏到直到今天依然享誉遐迩的优秀经典剧目《茶馆》了。
周总理虽然工作很忙,但是他先后41次看了剧院的演出,而且每次看戏以后,都坚持要到舞台上来,向全体演职员表示衷心感谢,无一例外。他常常是站在舞台上或坐在小休息室里,谈出自己具体的看戏印象。
周总理的艺术情结要从什么时候算起呢?大约要从1916年他18岁在南开学校《校风》杂志上写的一篇文章算起。他在《吾校新剧观》中主张:“新剧的内容,是不要脱离现实;新剧的形式,应该是语言通畅,意含深远,悲欢离合,情节昭然。”同时,他还在“南开新剧团”里,改编剧本、评论演出、扮演角色、装置布景……样样都干得很好。
到了晚年,周总理有两件事也值得一提——
上个世纪60年代初的一个晚上,舒绣文在《骆驼祥子》里扮演虎妞,演出结束以后,邓颖超突然从舞台上的布景门走了出来。邓颖超笑着说:“绣文,我又来看你的戏了!”舒绣文十分惊喜地迎了上去,大喊:“邓大姐!太好了!”这时,没有等舒绣文再说什么,先是听到有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接下来布景门再次打开,周总理满面春风地拉着舒绣文的双手,如同孩子一样高呼起来:“你们看啊,我又上舞台演戏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呢?”
上个世纪70年代初,周总理一再对人们由衷地表示:“你们说我退休以后会做什么呢?……告诉大家——我想去演话剧,就扮演曹禺写的《家》里边那个大少爷好了,现在看到的演出都不太满意,我是有这种封建家庭生活的,完全可以演好”!
(《北京日报》2016.1.5 梁秉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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