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长篇小说《烈火金刚》已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至今还记得声音里走出的肖飞、史更新、丁尚武等冀中“五一”反“扫荡”的英雄,还有猫眼司令、毛驴太君和猪头小队长等一干日本鬼子。
我一位朋友因老师拖堂,放学迟了二十多分钟。回家途中,听得《烈火金刚》已经开讲,正说到肖飞和两特务走出药房。他急中生智,奔到声音传出的人家请求旁听,居然如愿。听完已来不及回家吃饭,没吃中饭就上课去了。可他不觉饿,说心里好是满足。
人是欢喜听故事的。当年在农场时,连里一插兄请同学来讲故事。说者坐屋中间讲,大家避蚊子躲进蚊帐里听。报酬是请这“说书人”在食堂里吃顿饭,点菜“满堂红”——当天的菜可全点一遍。
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故事频率副总监张建红介绍说,在1949年上海解放15天后的6月11日,新生的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就播出了它的第一个故事——《李勇大摆地雷阵》,说的是晋察冀民兵开展地雷战打击日军的故事。
从那时到“文化大革命”前,电波里的故事多是中国现代革命题材的主旋律。有长篇小说《新儿女英雄传》《烈火金钢》《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铜墙铁壁》《红岩》《暴风骤雨》《欧阳海之歌》《创业史》和《三里湾》等,还有人物传记《黄继光》《董存瑞》《雷锋的故事》和回忆录《我的一家》等。
郭在精毕业于复旦中文系,1971年复员进电台;时任文学科科长,科里节目包括音乐、文学和戏曲,《小说连播》也在其中。他告诉我:“自(上世纪)50年代起,《小说连播》就是受听众欢迎的有特色的文艺节目。当年,它是广播比较重要的内容,每天听小说成为很多人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播了一部好小说,那可是万人空巷。”
《小说连播》天天播,年中无休。当时播长篇没录音;中午讲了,晚上再讲一遍,由两人分别播。后用录音磁带,之后是电脑。鸟枪换炮并不就此万事大吉了,郭冰录的原带不知怎么就坏了一段,只得直播补。陈醇录存的节目,到暑假要播时,发现录音没了,又得补。
“文革”最激烈的那个时期过后,上海的电台人不甘平庸,播出的长篇小说渐渐多了起来,有《闪闪的红星》(1972年)、《渔岛怒潮》(1972年)、《矿山风云》(1972年)、《难忘的战斗》(1973年)、《万山红遍》(1976年)等。给文艺沉寂的年代,带来一抹亮色。
冰封十年后的人们饥渴无比,只要新华书店卖世界名著,即刻就会排起长长的队伍。郭在精看在眼里,决定播高尔基的“童年三部曲”:《我的大学》《童年》《在人间》,由著名电影演员高博播讲。他是谨慎的,选世界名著保险,而且又是社会主义国家的,要在稳中创新。
刚刚粉碎“四人帮”时,没有稿费。艺术家在他们的最好时期却不计较。到上世纪90年代,播一部长篇才三四百元稿费。
毕业于华北人民革命大学的陈醇,1951年任徐州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两年后调华东地区上海人民广播电台。1958年的一天,突然通知他下午顶班播故事。这一顶班直到退休,除1969到1973年“四个面向”,他播过《烈火金刚》《红岩》《欧阳海之歌》《渔岛怒潮》《矿山风云》《征途》《难忘的战斗》《万山红遍》《山菊花》和《巴金传》等。他的播音艺术,正如孙道临所言:“听君细陈,如饮甘醇”。他的声音,可说是伴随着我的整个青少年时期。
陈醇说:播小说丰富了我的生活,让我学到很多。
学到更多的,应当是我们这些从小听《小说连播》的听众吧!
(《解放日报》2015.12.9 袁念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