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里的中国代表团

    讲述者：吴建民，中国驻法国前大使，中国驻联合国首批外交人员。他是周恩来口中“精干的人”，也是陈毅点中的“将才”。在近日出版的《吴建民谈外交》一书中，他回顾了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团的很多鲜为人知的事情。

    至今无解的谋杀悬案

    1971年，第26届联合国大会决定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

    在毛泽东、周恩来的亲自过问下，中国赴联合国代表团迅速组成。我跟妻子施燕华分别担任法语、英语译员。

    美国方面对我们的安全很重视，特派了警察在我们包下的罗斯福酒店第14层昼夜值班。每班两名警察，面对电梯而坐，绝不允许受邀之外的人进入，大家感觉挺安全的。

    但到了1972年初临近尼克松访华的时候，有媒体透露风声，说有人会对中国驻联合国人员下毒手。代表团随之也接到一些恐吓，于是提高了警惕，连周末的“放风”也取消了——所谓“放风”就是到美国的街道上、公园里走一走。

    为了改善单调的生活，常驻领导决定放部电影。那晚在酒店走廊里放电影的是公务员王锡昌。但没想到第二天早晨，一向早起为大家服务的王锡昌没有露面。开始大家以为他昨天累了，让他多睡一会儿。但快10点还没见他，敲他房门也没人应。酒店服务员拿钥匙开了门，发现王锡昌仰卧在床上，心脏停止了跳动。

    美国国务院责成纽约市警察局进行调查。法医解剖后发现，死者血液中含有致命的尼古丁。在检查王锡昌卧室的器皿和用具时，发现在暖瓶、茶杯里都有尼古丁。显然，这是蓄意谋杀。调查周围环境后发现，王锡昌住房附近有个货梯，这里是守卫观察的死角。王锡昌在放电影时没锁房门，我们推测凶手是在代表团全体人员看电影时，从货梯上楼，进入了王锡昌的房间。

    中方要求追查凶手，予以严惩，但美方调查了很久也没能查出凶手，此事终成悬案。但据代表团内部分析，行凶的主使者有三种可能：一是台湾方面，一是苏联人，一是美国的右翼分子。这么做的目的是破坏中美接触的势头，给尼克松访华制造麻烦。

    餐桌会谈

    在联合国，有一个获取信息的重要场所，就是餐厅。据我观察，心平气和地表述各自国家的立场，比较轻松地交换各自的看法和意见，更多是在共同用餐的非正式场合。

    联合国里，各国外交官们相处得比较好之后，话题自然也会游离于政治和会议。西方人比较开放，因此会谈到一些新近的电影、音乐、流行时尚之类，当然也会谈到女人。不过中国代表团的纪律严明，即使我们在国外，也看不到什么电影和娱乐节目，对西方的流行时尚更是比较有隔膜，因此别人谈论这些话题时，我们总接不上话茬儿。议论女人，在六七十年代正派中国人眼里属于低级趣味，但又不好因此鄙夷别人，只好沉默不语。好在打交道的都是聪明人，见中国人总回避这类问题，久而久之在有中国人的场合就不再谈论这些了。

    在中国，碰到棘手的问题，约出来一起吃个饭，有些话就好说了。在国际上也是如此。在餐桌旁，许多话就容易说一些。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交往的技巧。

    （《吴建民谈外交》中信经营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