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通儒饶宗颐

    仁者寿。

    按中国传统，老人90岁后添寿两岁。如此算来，生于1917年的饶宗颐，今年已经100岁了。

    作为当下中国最受尊崇的学者之一，饶公一直被人们尊称为“国学大师”“汉学泰斗”，我国学术界曾先后将饶宗颐与钱锺书、季羡林并列，称之为“北钱南饶”和“北季南饶”。在钱锺书心中，饶宗颐是“旷世奇才”，季羡林则直呼“我心目中的大师就是饶宗颐”。对这一切，清瘦的饶宗颐，总是拱手致谢，蔼然郑重。

    家学是学问的方便法门

    中学都未毕业的饶宗颐，后来却当上大学教授，成为学术界一段美谈。他说自己“得益于从小文化空气的‘熏蒸’”。

    1917年8月9日，饶宗颐出生在广东潮安（今潮州市湘桥区）。父亲饶愕经营银庄，曾被称为潮州首富，又是当地著名学者，曾担任《粤南报》主笔。

    他为儿子取名“宗颐”，是希望儿子能成为像北宋理学派开山鼻祖周敦颐那样的大学者。饶宗颐三四岁时，父亲便教他读杜甫的《春夜喜雨》和周敦颐的《爱莲说》。10岁时，他已经阅读了《通鉴纲目》《纪事本末》《通鉴辑览》等古籍，并跟随父亲聘请的名师学习，打下了绘画、书法和古文的深厚根基。饶宗颐后来回忆：“家学是学问的方便法门。要做学问，‘开窍’十分重要，既要让小孩充满幻想，营造自己的世界，又要让长辈引导入门，可以少走弯路。”

    名之为“害”

    1930年秋，14岁的饶宗颐以优异成绩考入潮州金山中学学堂。但饶宗颐觉得“在学校获益不大”，课堂上讲授的《史记》等经典，他早已读过。于是，入学后没多久，饶宗颐就回家自修，开明的父亲并未反对。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饶宗颐当时在中山大学广东通志馆任艺文纂修，同时在潮州韩山师范代课，讲授训诂学、诸子百家。两年后，潮州沦陷。饶宗颐前往已迁往云南的中山大学担任研究员。结果赴聘途中，他染病滞留香港。饶宗颐后来将这归结于“机缘”：“当时只是路过。我一辈子很少生病，偏偏那次生病留了下来，成就了今天的我。不然也许我到了中大，到现在还是一个讲授诗词的教授。”

    “我经常说，没有香港，就没有现在的饶宗颐。”饶宗颐告诉记者。到香港之后，他结识了两位伯乐：一位是主持商务印书馆的王云五，还有一位是北洋名士叶恭绰。在协助他们的过程中，饶宗颐读了很多书，接触到很多善本、孤本，为以后的治学打下了基础。

    香港沦陷后，饶宗颐曾返回广东。父母早逝，战乱动荡，让他较早地体会到何渭四大皆空，也逐渐参透何渭心无挂碍。1949年，饶宗颐再度移居香港。3年后，并无大学学历的他受聘成为香港大学中文系讲师。

    这一阶段，饶宗颐有同事热心政治，出任了国民党政会参议员。但饶宗颐不喜欢政治，专心治学。他在研读《昭明文选》时将著述又涉政的人称为“早达”，即很快就因为文章出名，但往往牺牲在政治上。他曾在自述中指出“陆机”“潘岳”等人都在政治上牺牲了，这是他们忘文学而追求“名”，“不知道名之为‘害’。”

    做点小学问

    除了潜心治学，他也关注世道人心。如今，世界最大户外木刻佛经群“心经简林”是香港的人文胜景。“当年亚洲金融风暴，香港股市大跌，每天都有股民跳楼自杀的传闻，饶公心有戚戚，因希望大家不要悲观，就亲自书写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饶宗颐学术馆馆长李悼芬说。饶宗颐写的字很大，每个字约一平方米大小。于是，由香港政府出资，按照原始尺寸，香港著名的篆刻师将《心经》刻在巨大的木条上，在大屿山建了“心经简林”，来安抚香港市民的心灵。

    在日常生活中，饶宗颐为人谦虚。2003年，为了表彰饶宗颐在学术方面的成就与贡献，香港大学在校内建了饶宗颐学术馆。因为他本人一贯主张做学问应该谦虚，所以就给学术馆取了一个英文名字：The Jaotsung-I Petite Ecole。因为Petite刚好是“小”，Ecole是“学校”，意思就是“这是香港大学里面的一间小学校，我在这里做点小学问”。“这是饶公谦虚的一面，里面还有一份小小的幽默。”李悼芬说。

    （《环球人物》2015第31期 陈志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