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宋美龄在美岁月

    1975年4月5日，蒋介石病逝，78岁的宋美龄料理完丧事后，宣布她将赴美居住。宋美龄的公开解释是治病，说自己早就查出了乳腺癌，想去美国做手术。

    出门头巾遮面保镖清场

    一个孀居老人远走他乡，很多人推测必有重大隐情，其实站在宋美龄的角度看，台湾与美国，很难说究竟哪个更符合“他乡”。台湾是被迫偏安之地，内地回不去，美国并不陌生。宋美龄自幼在美留学，她的英语如母语般流利，私人藏书几乎全部是英文，中文写作和阅读能力很弱，书信演讲稿得由他人代笔。

    台湾虽有蒋经国和几个孙辈，但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她人生中真正亲近的晚辈是大姐宋霭龄的子女，孔令仪、孔令侃、孔令杰皆在美定居，孔令侃为她备着豪宅，随时恭候。

    1975年9月17日，蒋经国亲自搀扶继母宋美龄走进专机机舱，一如往常那般恭顺。外界盛传，老夫人是与小蒋夺权失败被迫出走。按照蒋经国之子蒋孝勇的说法，想夺权的是孔家后代，蒋介石刚刚过世那天，孔家人天天在床边磨宋美龄“劝进”，“但祖母立场非常坚定，从头NO到底”。家庭纷争很大程度上促使宋美龄更加迅速地离开，为了避嫌。

    宋美龄和十余名侍从人员及护士抵达纽约长岛，入住孔祥熙的庄园式别墅。由于宋美龄深居简出，当地人几乎没有见过她的真容，只偶尔看到她的豪华轿车出出进进。宋美龄定期去镇上的美容中心打理头发，她用头巾遮住面部，匆匆下车，两个保镖在门外站岗，美国政府常年派便衣暗中保护她及她身边重要的工作人员。

    长岛离市中心太远，不利于就医。孔令侃为宋美龄在曼哈顿东城一座15层的公寓中置办了一套复式住宅。她每次去医院检查身体都由侍卫从后门护送进医院，甚至要清空一层楼。越是神秘，传言就越绘声绘色。大概是因为食物储备丰富，公寓一度蟑螂成灾，宋美龄请专业灭虫公司登门除害。一位工作人员声称，排查蟑螂时看到一个柜子里面装满金条。

    抵制统战难忍“台独”

    1981年宋庆龄在北京去世，治丧委员会给宋美龄发出邀请。宋美龄坚守蒋介石定下的“不谈判、不妥协、不接触”三原则，对葬礼邀请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据身边侍从人员透露，宋美龄对姐姐的死几度落泪，但公开场合她从无情绪流露。庆龄晚年很想见美龄，曾托廖承志辗转捎话到美国，美龄仅回复四个字：“信收到了。”

    1982年，中央对台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廖承志受组长邓颖超委托，给蒋经国写公开信，望蒋经国顺势和谈，促成统一，将来把蒋介石遗体迁安故土。蒋经国奉行“三不原则”没有回音，宋美龄代之复信，由蒋介石身边最年轻的“文胆”秦孝仪代笔。文中回顾与廖仲恺夫妇并肩战斗的革命友谊，大批“文革”，以长辈口吻教训“承志世侄”回头是岸。

    碰了这个钉子，邓颖超没有放弃，每逢新年都给宋美龄寄贺卡。为表谢意，1984年邓颖超80大寿时，宋美龄从美国托人送了一只水晶兔作为生日礼物，因为邓颖超是属兔的。1988年，邓颖超给宋美龄写信，呼吁“与夫人共谋我国家民族之统一”。宋美龄不为所动，她历数两次国共合作的“惨痛”教训，拒绝被“统战”。

    1986年，宋美龄回台湾参加蒋介石的百年诞辰庆典，一住近5年，在此期间蒋经国去世。宋美龄已经90多岁，有意在台湾安度晚年。然而台湾已翻天覆地，蒋经国去世前解除了党禁报禁。宋美龄是蒋家王朝最后的代言人，专制独裁时代的活化石，民众的批判与反思难免不以她为突破口。

    在美居住的十余年间，占地5.2公顷的士林官邸一直为她保留，而现在，不时有民众打着标语在官邸门前示威，要求交出这片城市用地供民众游玩。过去，关于宋美龄的一切是他人不能打探的，现在媒体上随处可见对其的公然指点。1989年初，宋美龄手术摘除右卵巢，多年来，她的病情总是由孔令伟全面封锁，台湾荣民总医院一名医生曾因泄露宋美龄乳腺癌病情被迫辞职。台湾一家杂志讽刺道：“为什么宋美龄的家人总是在她的病情上罩上一层神秘气息呢？”

    更令宋美龄难以容忍的是“台独”势力的崛起。台湾的政治环境令宋美龄不适，高温潮湿的自然环境也不适宜她居住。她和姐姐宋庆龄一样，毕生为皮肤过敏困扰，医生认为纽约的天气更适合她。1991年9月，94岁的宋美龄再次赴美，做好了一去不返的准备，携带行李近百箱。

    在人生最后12年，宋美龄仅在1994年短暂回台，为了看望癌症晚期的孔令伟。孔令伟人称孔二小姐，酷爱男装打扮，终身未婚，在台期间长期住在士林官邸，宋美龄生活起居都由她亲自打点。宋美龄对她视如己出，甚至有传言说她是宋美龄的亲生女儿。跨越大洋的长途飞行对于一个97岁的老人堪称生死考验，来去匆匆只为看外甥女最后一面，足见感情之深。抵台几天后，孔令伟就逝世了，一生克制感情的宋美龄在葬礼上痛哭。

    政治环境对宋美龄更不利了，台湾“外交部”第一次要求宋美龄入台必须使用外交护照，而不能用以前的特别通行证。葬礼结束后宋美龄几乎未做停留就飞回了纽约。

    改变的只有高跟鞋的高度

    孔家外甥、外甥女都走在了宋美龄的前面，只剩孔令仪夫妇，宋美龄和蒋介石疼爱的三个孙子也英年早逝。唯有她跨越三个世纪。人们越来越少议论宋美龄与政治的关系，而是津津乐道她的养生秘诀和美容大法。

    毕竟是百岁老人，她看上去难免老态龙钟，但皮肤依然白皙，皱纹不深，颧骨饱满，目光炯炯。宋美龄一生保持健康饮食习惯，晚年也主要吃水果和蔬菜沙拉，很少吃油腻食物。每天虔诚阅读圣经，信仰支撑她看淡生死。她的业余爱好也利于修身养性，直到百岁仍在坚持写毛笔字和画国画。

    宋美龄一生保持精致妆容，据说连蒋介石都没见过她的素颜，她早上起来都是自己化好妆才出卧室，从不让仆人代劳。百岁以后，她接待客人依然盛妆，戴着精心搭配的首饰，有人说，这么多年来，她在打扮上唯一改变的只有高跟鞋的高度。

    一位侍从透露，宋美龄从90多岁开始自己化妆困难了，她经常把眉毛画得一深一浅，口红也容易涂到嘴唇外面。如果是她自己在家，工作人员通常不去提醒她，以免尴尬，如果是有客来访，则帮她重新化好。

    宋子安的儿子宋仲虎每年去看望姨妈两次。宋美龄99岁那年，宋仲虎照例来看望她，在她的公寓住了一个星期，每天，宋美龄都重复说这样一句话：“我的姐妹们死了，我的兄弟们死了，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把我留下。”

    2003年10月23日晚上，宋美龄安详离世，孔令仪夫妇在床畔陪伴她到最后时刻。第二天早上，她的遗体被小心包裹在羊毛毯中移到公寓外面的灵车上，大批记者举着相机守在那里，宋美龄的家人早有准备，叫来警察维持秩序，阻止任何人拍照。直到生命最后，她依然保持着神秘。

    （《国家人文历史》2015年第19期 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