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袁立

    “他们那种善良，那种无助，而且他们得了病以后那种惶恐，就是你可以看到一个个很惊恐的灵魂。”7月末的北京，袁立苍白着脸对记者说。7月9号到19号，她跟随“大爱清尘”的志愿者进入秦岭大山。在此之前，她压根不知道尘肺病是什么。

    今年年中，她想用手上的闲钱做一点公益项目，刚好在网上看到了几年前“开胸验肺”的新闻，顺藤摸瓜，查到了专门捐助尘肺病农民工的公益组织“大爱清尘”。她通过微博给创始人王克勤发了一条私信，王克勤回复说，你要不下来亲眼看看尘肺病人是怎么活的？袁立答应了。

    “我们关心的事儿都不一样”

    秦巴山区的这次尘肺病探访如同秦岭淮河，成为袁立内心生活重心的分界线。

    王明升是袁立在村子里接触的第一个尘肺病人。当两人靠近的时候，袁立清楚地听到从他的胸腔里持续发出沉重的呼吸声。4年前，他已为自己打好了一口棺材放在房中。

    王明升无法想象袁立为什么来。在他的认知里，“明星”应该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眼见袁立连个助理都没有，像所有志愿者一样蹲在地下，胡乱拖个凳子垫在表格底下做尘肺病登记，王明升心里嘀咕，这怎么可能。

    事实上，在演员圈子里，袁立远没有在病人中间这样容易相处。剧组里，演员们下了戏约着一起去吃饭，来敲袁立的门，她永远都不开。“台词都没背呢，我哪有空跟你们吃饭？”

    出道20多年，记者请她推荐几位同辈的同行好友聊聊对她的了解，她想了半天，一个也数不出来，“我好像在这个圈子里没什么朋友，我们关心的事儿都不一样。”她在微博上讲美国南北战争，反对浙江大规模拆除十字架，批评演艺行业的不规范。

    她说这些年在剧组中看了太多同行为谁的署名更靠前这种事情吵架，心里越来越厌恶和迷茫，隐约觉得自己能做比演戏更大的事情，却弄不清心里到底想要什么——直至这次亲身接触那些尘肺病人。

    “我相信是神的恩典”

    王克勤说，出发之前，他没想到袁立会这么坚定。一路上，她被开水烫过，被山体滑坡堵过路，进过屎味、尿味和发霉的空气搅在一起的屋子，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演员始终脸色从容。

    袁立却觉得这远远不够。她记得有一次贵州站的志愿者在微信群里宣布又募到一笔捐款，大家欢呼雀跃，袁立一看，只有20万。“我心想说募到20万就这么开心，可怜啊。”据保守估中国总共有至少600万尘肺病人，相比这个数字，大爱清尘能筹到的钱实在太有限。

    她开始在山里频繁地找ATM机取钱，塞进那些病人手里。在向阳村，她认识了两个病人，激素让他们的整个身体都变了形。袁立把自己的钻石十字架送给了其中一个，并且承诺，两人以后的治疗费用由她接管。

    这两个病人后来又向袁立索要过救助款，袁立马上让人给送过去。对于索捐的行为，也有人对袁立表达过疑虑。但袁立不能同意，“你说这个钱跟我们城里人比，简直是微不足道，他如果知道自己快死了，想为孩子争取多一点，我觉得情有可原。”早几年她也不愿意面对人性的恶，那时候她给某家公益组织捐钱，看到创始人和一些被救助者买金银玉器，恨不得扇对方巴掌，在微博上把那家基金从头质疑到脚。

    如今，她觉得自己变宽厚了，上帝告诉她要理解，要宽容。“慢慢来，我的加入，我相信是神的恩典，他会给我们的。”

    （《人物》2015年第9期 葛佳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