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伪的“中央机关报”居然登出怒斥卖国贼的口号,令人难以相信。但这确实是一件真事,并发生于沦陷时期的上海。
汉奸报纸出奇事
1943年春,伪上海市长陈公博要市民们庆祝伪政府所谓“还都”南京三周年,择定日子举行大规模游行集会。
这天早晨,各区保甲长就带着大批报纸闯入居民家中,喊道:“今天《中华日报》上有国民政府的训示,上头规定各家都要买一张。”
《中华日报》是汪记国民党“中央机关报”,是日本侵略者的传声筒,平时根本没人看。现在,人们拿着硬塞来的汉奸报纸,无心去看新闻,大都只瞟一眼五花八门的广告版。突然,人们都惊呆了:在大生赌台包登的广告栏里,赫然印着“打倒汪精卫卖国贼”的粗黑醒目铅字。就在人们感到大快人心的时候,整个上海滩陷入混乱,警备车、摩托车呼啸着奔驰于大街小巷,挨家挨户收回当日的报纸。
因为《中华日报》由头班快车运送,南京的市民当天上午也看到了报上的标语。汪精卫暴跳如雷,对宣传部长林柏生说:“你是宣传部长,也是《中华日报》社长,我的报纸上竟登出侮辱领袖的反动标语,真是岂有此理!”
伪警察包围报社
《中华日报》社大楼,被荷枪实弹的伪警察们团团包围住了。
伪上海警察局长卢英带领亲信径直往排字房闯去。经过审问,发现大生赌台广告纸型是工人邹闻朝制的。在伪上海警察局发出通缉令时,邹闻朝早已置身于在长江上行驶的渔船上了。
邹闻朝出身贫苦,日军侵占南京后,他的亲戚和无数市民一起罹难。当时,他在外地跑运输,听到噩耗几乎昏了过去。此后,他来到上海,结识了苏北抗日根据地交通员柳一如。柳一如见他没有工作,便说可以介绍他到《中华日报》社做排字工。他表示不愿为汉奸报纸干事。柳一如劝道:“你钻到汪精卫的喉咙机关里去,就有机会为你的亲戚和其他同胞报仇。”于是,他进了《中华日报》社当学徒工。
柳一如几天前从苏北秘密来到上海搞军需品,顺便看望了他,询问报社情况,并说:“汪记国民政府正准备庆祝‘还都’三周年,看来汉奸政权想喧闹一番。如可能的话,就设法在《中华日报》上捅一下。”事成后可转移到根据地去。
《中华日报》社的工人工作繁重,老师傅生活不得温饱,学徒工每月只有些零用钱。当邹闻朝将计划告诉几个知心工友时,大家十分赞成。鉴于报纸正文审查极严,邹闻朝决定在广告上动脑筋。工友们建议在大生赌台包的广告栏做手脚,因为这个老板阿黑哥是个大流氓,坑害过不少人,如大生赌台的广告出现问题,这家伙也会吃苦头。
傍晚,邹闻朝故意找茬让大生赌台派人到排字房来校字,然后在工友们的掩护下,他悄悄将大生赌台广告中间“重金聘请越剧皇后”的句子抽掉,换上“打倒汪精卫卖国贼”8个铅字。由于是重登广告,见报时不再校对、审查,便顺利地压了纸型。
自欺欺人作了结
汪精卫得到“要犯潜逃”的报告时,汪伪政府的“最高军事顾问”、日本特务影佐祯昭走进汪精卫的办公室。他虎着脸说:“如此严重的政治事件对大东亚战争极不利。务必从速抓获要犯,肃清影响!”
当日中午,汪精卫和林柏生乘飞机抵沪,汽车直驶伪上海警察局。卢英苦着脸说:“通缉令已下达30多个小时,还没有什么结果。”
林柏生说:“卢局长,那邹闻朝只是个大老粗工人,他的所作所为必有人指使。你把报社排字、印刷工全部弄到警察局来,再仔细审问一下,一定能找到主谋的蛛丝马迹。”
卢英马上照做。经过审问,工人们一致说事发的前一天傍晚,大生赌台有人来过排字房,与邹闻朝嘀咕了好一阵。卢英心想:这肯定是大生赌台老板阿黑哥受了苏北方面的好处,派人指使邹闻朝干的,既然案犯跑了,抓到主谋也可以交差。
汪伪特工总部头子李士群听到阿黑哥被警察局逮捕的消息,着实吃了一惊。一则他根本不相信阿黑哥会干这种事,再则,赌台老板都在汪伪特工总部登记,以取得保护。李士群单从阿黑哥那里,每月就能得几千块。现在阿黑哥被抓了,李士群决定直接插手这件事。
在伪上海市政府客厅里,李士群对汪精卫说:“卢英在敷衍您,您真的相信一个大流氓会被苏北方面收买?”汪精卫想了想说:“这个案子移交给你们办理。不过,要尽快搞出结果来!”
几天后,汪伪特工总部突然宣布:“大生赌台广告案要犯已在吴淞码头被抓获。”接着就审问。实际上,这个“要犯”是李士群找来的一个小流氓,李曾保证他平安无事,并许诺事成后给一根金条。所以,他在审问中承认自己就是邹闻朝,并证明大生赌台与此案无关。很快,上海、南京的汉奸报纸相继登出了《大生赌台广告案已了结》的消息,其中说“要犯”已于日前“正法”。
然而,冒充邹闻朝的小流氓并没有得到一根金条,最后被塞住嘴巴枪毙了。而李士群在半年后突然被日本人毒死,传说这与他在此案做手脚欺骗了日本主子也不无关系。
(《上海烟云》朱少伟著 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