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

    年老生白发且日益增多，是自然规律。于白发不斤斤计较，实较为明智。

    五十七八岁时，头上渐见白发。慢慢地，乘车或走在路上，偶或有小孩，叫我老伯，开始时有些惊讶，觉得我哪里就老了呢。然而，白发却一天多似一天，为了显得年轻，染了几次发，有一次大学同学聚会，有同学说，你不见老啊。听着似乎很舒服。但时间一长，觉得染发也麻烦，有时所染黑发与自然白发相间，自己看着也不自然，于是对染发有所狐疑。

    年老而生白发且日益增多，这是自然规律。人能尽其天年，尽管银发满头，又岂非幸事！所以于白发不斤斤计较，实较为明智。

    西塞罗作《论老年》，以为老年是收获的季节，如果家计粗安、无甚累赘，人生至满头斑白可获极大自由，一边享受生活，一边研究哲学，读书写作，那种乐趣是年轻人难得的。

    老年人有的是时间，若执著于青年时之爱好、事业，生活既趣味多多，于社会也最易作贡献。歌德完成《浮士德》第二部时，年已八十三岁，不久他即辞世。雨果的《九三年》，完成于七十岁后。季羡林七十岁开始，花十年时间完成《糖史》。冯友兰重写《中国哲学史》，也在八九十岁的晚年。

    有人曾劝我，已经退休，头发也已白了，不必再辛辛苦苦，舞文弄墨了。我笑而不答，不知我去年一年，光论文就发表了六篇，舞文弄墨之有滋味，局外人恐难领略也。

    （《新民晚报》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