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奇异恩典

    “亲爱的朋友们，我挚爱的妻子蓓琪于5月8日下午五点半去世，之前她经历了数个星期骨癌和肺癌的疼痛折磨。作为深爱她的丈夫，在夫人临终病床前，我答应她一定继续写作和继续发表作品。董鼎山”，收到这份简短的英文邮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蓓琪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上世纪50年代她从瑞典来纽约留学。谈恋爱时，她就千方百计为董鼎山节约开销，婚后她很快学会了做中国红烧肉，每逢春节把客厅布置得喜气红火，鲜花盛开，对丈夫的中国朋友们热情招待，平日家中客厅书橱壁炉厨房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她常常陪同丈夫出席许多她无法听懂一句话的纽约华人文化圈聚会，她经常讲的一句话是：“Tim喜欢阅读，写作与分享是他最大的欢乐。”93岁的董老坚持每周发表一篇随笔，近几年给美国《侨报》写专栏随笔共计338篇，董老有如此成就，其爱妻蓓琪的大力支持实在功不可没。

    蓓琪兴趣广泛童心未泯，2013年我从南极回来给董老夫妇送了一只木质小企鹅纪念品，蓓琪高兴极了，过几天她跑去商店买了个绒毛大企鹅，84岁的老人，心境和孩子一样阳光灿烂。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今年1月中旬，蓓琪已经确诊患绝症，但她仍然谈笑风生，照顾丈夫陪伴两个年幼外孙女。董先生非常担心夫人病情，在我面前谈起不禁老泪纵横，蓓琪却若无其事地为我沏茶。

    董鼎山夫妇在体型上非常相像，年轻时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老年后瘦如仙鹤拄杖踽行。从2013年上半年起，董先生说他几乎不能出门，“时常跌倒，腿上脚上都是乌青块。我祈祷右手千万不能摔伤，因为要握笔写作……”多次听董老叙述他如何半夜在卫生间跌倒，蓓琪冲出睡房把他扶起，替他擦干额头伤口的血，夫妇俩在瓷砖地面紧紧拥抱。

    今年2月底，蓓琪病情逐渐加重，董先生发表了“告别文学，告别生命”的文章，宣布封笔，以便一心一意照顾爱妻。

    （《解放日报》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