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电厂

    入天门而夺天工

    走进贵州省第一座水力发电厂——桐梓县天门河水电厂。左侧一栋橙色欧式风格建筑是配电房，也是主控室。一排陈旧的仪表柜上，美国通用公司的商标依稀可见。头顶上的四页木质电扇也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向下的楼梯通往地下机房，机房入口处有一铁门，上书“入天门而夺天工”七字，这是当年国民政府教育部长陈立夫的题字。往下是一个深8米的竖井，抬头望去，“天门河水电厂”六个大字和上方的厂徽、下方的龙头尽收眼底。

    站在竖井处，不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循声往前，终于得见两台发电机的庐山真面目——覆盖着一层机油的发动机表面看不出明显的锈迹，它已经运转了70年，一身黑漆、平行排列的两台发电机在昏暗的黄光下让人肃然起敬。走到发电机后面，铭牌上的字还依稀可见：“GENERAL ELECTRIC”“MADEIN USA”“YEAR 1942”（通用电气公司，美国制造，1942年）。

    1944年，中国沿海城市港口都被日军侵占，从水、陆无法运往国内，美国军官卡尔少校亲自护送着百余吨的发电、配电设备，由美国本土漂洋过海运至印度加尔各答，经驼峰航线运到昆明，再经滇黔公路翻越崇山峻岭运至贵州桐梓。

    沿着发电厂往山上走约2公里，就是小西湖——也就是天门河水电厂的上游水库。一块横碑上有蒋介石题写“中正坝”三字，反面的字迹早在文革时就被磨平了，只有在文物管理所的资料中，还能找到当年上面的文字，那是水电厂建成时，时任总工程师陈祖东所作《石工歌》。历时三年，几千石工，忍冻挨饿，历尽千辛才建成如此一电厂，为的就是抗日！

    深山溶洞里的电厂

    1938年春，广东石林兵工厂迁移到广西融县，旋即迁来桐梓县城郊傅家龙洞，搭简易工棚生产。巩县、江陵、沈阳兵工厂也相继迁来桐梓，合并为41兵工厂。作为黔北大门，又紧挨国民政府所在地重庆，41兵工厂承担着沉重的生产任务。然而沿海各贸易港口全被日军侵占，柴油进口越来越少，兵工厂厂长钟道昌少将与兵工总署俞大维拍板，利用天门河的水力资源建造水电厂。

    中国工程学会会员及水利工程学会会员陈祖东临危受命担任总工程师，此后又聘请清华大学、浙江大学、东北大学、西北大学、工业大学五所高校的专业人员，参与电厂土木工程设计。70年过去了，潮湿的发电室侵蚀了很多历史印迹，但通往地下水轮机室的门楣上，五所大学的校徽依旧清晰可见。

    电厂的建造难度超乎想象。当年因为没有水泥，砌大坝、水渠、厂房扣缝用的全是红砖磨成粉，再加上糯米等精料。红砖磨粉全是用牛拉，牛都累死很多头。土木工程于1942年春月开工，直到1945年4月25日才正式竣工发电。

    张学良曾被幽禁于此

    这里还发生过一段传奇色彩的故事。1945年，张学良被秘密转移到此，直到1947年春天被送往台湾，张学良和赵四小姐在这里过了1年零3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当地老百姓常常看到张学良将军在特务副官和赵四小组的陪同下渡船到湖心岛去钓鱼。还听说张学良常为流落到此的退伍伤兵们打架斗殴时调解矛盾纠纷，他总是义愤填膺、声泪俱下地为他们宣讲抗日救国的道理。

    如今，天门河电站已经并入国家电网，发的电直接变成了经济收益。上世纪80年代，最多一年能发370万度电，按照现在的计费标准，一年能赚四五十万元，现在少了，也有十万多元。并不是发电机跑不动，主要是没有水了。桐梓县考虑把水电厂建成水电博物馆，张学良幽禁地旧址也有望恢复原貌。

    （《新民晚报》5.16 王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