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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5年05月23日 星期六

    “关键少数”影响中国未来

    《 文摘报 》( 2015年05月23日   08 版)

        近日,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详细阐述了他理解的中国改革和未来30年中国的改革前路。

     

        以三十年为周期观察中国

     

        记者:去年底,您写了一篇文章《中国的第三个三十年》,为什么要以三十年为一个周期来观察中国?

     

        郑永年:准确地说,应该是未来的三十五年。到2049年,是新中国建国一百周年。新中国的历史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毛泽东的30年、邓小平的35年和从现在开始到建国一百周年的35年。前面的65年已经成为历史,到2049年中国会变成什么样?就取决于今后的35年,而今后的35年怎么走?还得看前面的65年是如何走过来的。

     

        记者:您怎样评价毛泽东领导中国的30年?

     

        郑永年:对毛泽东应该有一个客观的评价。我认为毛泽东是一个伟人,近代中国人受欺辱,毛泽东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他也搞了很多经济建设,虽然他领导下的新中国人均收入很少,但社会保障、人均寿命,都有了很大的提高,这都是毛泽东的功劳。

     

        今天我们说市场经济发展,没有毛泽东,就不会有今天的市场经济,他为新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工业化以及改革开放之后的市场经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记者:怎样评价由邓小平开启的中国改革开放?

     

        郑永年:邓小平的三十五年,是另外一种改革范式。他建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一点非常重要。中国改革开放三十五年,我觉得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中国人喜欢跟美国人比较。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美国经历了五任总统。中国也经历了五任总书记。比较的话,中国从一个那么穷的国家跃升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人均GDP目前是7500美元(1美元约合6.11元人民币),从整个亚洲来看,不管是日本还是亚洲四小龙,经济增速都不及中国。

     

        同时期的美国,除了在海外打了几场仗之外,没什么太大的成就。奥巴马上任后,美国国内基本上就是进行了医疗改革,到最后还没有成功。在国际外交上基本上没做什么事情。所以我觉得中国三十五年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成就。

     

        政治体制改革成果不输美国

     

        记者:也有一些声音认为,中国在政治体制改革上的成就不像经济建设那样突出。

     

        郑永年:西方认为中国只有经济上的改革,没有政治体制上的改革。我说也不对。中国在政治体制上的改革与西方强调的模式并不完全相同,但也取得了很多成绩:

     

        第一是精英政治任期制,国家主席和总理连任不能超过两届。这是中国的政治发明。中国的国家主席与美国的总统任期相差不大。

     

        第二是严格的年龄制度。每年中国都有上百万的官员(公务员)退休,这个对政治系统更新非常重要。美国的国会是终身制,只要选上了就是终身制,九十多岁还担任议员,这在中国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第三是集体领导,即所谓的贤人政治。有一个干部的标准的问题。既要有地方的工作经验,又要有中央的工作经验,既要有公务员的工作经验,又要有军队的工作经验,我觉得非常好。西方的选举制度,有时候并不看重你的工作经验,只要你有某一方面的特质,打动了选民,就可以当选。

     

        记者:中国的改革开放过程中是否也存在一些问题?

     

        郑永年:改革开放中一个突出的问题是,中国的经济领域和社会领域不分,经济政策和社会政策不分。一般来讲,经济政策和社会政策应该是分开的。我们看西方,社会保障、医疗、住房、教育,这些都是社会领域。这些是政府需要大量投入的,但在中国,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医院成为一个暴富的领域。上世纪九十年代金融危机以后,有些人提出教育产业化,因为老百姓重视教育,教育产业化,可以拉动经济。2008年以后,建筑领域住房产业化,但是你去看,如果这些领域成为支柱产业的国家,社会肯定不稳定。

     

        制度设计将成“最艰巨任务”

     

        记者:您在此前的演讲和著述中提到,“‘十八大’是中国未来发展的新起点”,为什么?   

     

        郑永年:“十八大”规划的是中国未来35年的发展方向,它是一个新的起点。“十八大”之后,中国的改革和发展呈现出三大趋势:

     

        一是集权式改革。“十八大”以后,中国成立了很多领导小组,比如说国家安全委员会、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等,好多西方人问我,这些小组以前也有,也没什么了不起啊。我说这个不一样。大家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十八大”)以前的领导小组也很多,但是以前的领导小组一般是不公开的。现在的这些小组都是公开的,正式的,只要是公开的,就是制度化的。还有就是组长责任制,组长要负责任的。

     

        第二是全方位反腐败。中国现在的反腐败有两个突出特点:一是反腐级别越来越高,中央政治局常委都被查。二是对集团化、拉帮结伙式的腐败严厉查处。所有的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到最后就会出现经济寡头。石油、电力、金融,这些垄断,一个垄断就是一个寡头。如果经济寡头转向追求政治权力,成为政治寡头,这个国家就很危险。中国反腐的最低目标是切断经济寡头向政治寡头转型。

     

        第三是以法治为目标的制度建设。无论是集权还是反腐败,本身并非是最终目的。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目标,是要在实现可持续的经济发展基础之上,进行制度设计,这是今后35年的目标,也是最为艰巨的任务。

     

        扩大中产阶层胜于追逐GDP

     

        记者:您怎么理解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

     

        郑永年:我经常到中国各地去跑,对“新常态”有不同的理解。“新常态”是我们需要追求的实现的目标,而不是已经实现了的目标。这里大家要注意,中央的领导人非常清醒,但是到了地方,很多官员认为现在是“新常态”了,我们不用干活了,这种苗头很危险。

     

        我现在到很多地方去看,一些地方官员不作为问题很突出。这是很麻烦的事情。十八届四中全会通过了很多改革的议题,这些都要有人来落实。你要改革,就要做事情,做事情就要涉及你周边人的利益,那这些人就会反对。怎样推动官僚机构主动作为,对下一步中国经济发展非常重要。

     

        记者:您认为中国未来的发展会否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郑永年:中国现在人均GDP7500美元,进入中等收入社会,怎么样来把自己提升为一个高收入社会呢?如果能保持6%-7%的增长,10多年,20多年,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我们有些领导可能过分乐观了,认为中国不会进入“中等收入陷阱”。我到地方上去看,经济增长压力很大。世界银行统计,二战以后世界上150个国家,只有十几个国家躲避了“中等收入陷阱”。这十几个国家大多是能源国家。还有日本和亚洲四小龙。日本和亚洲四小龙能够逃避“中等收入陷阱”,主要是国际环境影响。日本是西方的一部分,是一个纽带。西方基本上把所有的市场都开放给日本,日本没有任何压力,经济就发展上去了。四小龙也是,资本主义发展提高了,而且四小龙经济规模比较小。从人类经济发展的规律来看的话,中国13亿人口,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现在国际环境又不好。这样一种情况下,中国怎么实现可持续发展,把自己提升为高收入国家,很重要。

     

        记者:中国未来改革和经济发展的关键是什么?

     

        郑永年:我认为中国的改革方向应该是:先经济、后社会、再政治;先生产、后分配、再民主。

     

        现在怎么样把中产阶级做大,这非常重要。日本和亚洲四小龙经济起飞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创造了一个经济奇迹,最重要的是社会体系,把中产阶级(比重)创造到70%-80%。中国改革开放三十五年了,中产阶级有多少?统计数据不一样,大概是25%-30%。中国目前还不是一个橄榄形的社会,还是一个两头大中间小的社会。这样的社会是不稳定的社会。为什么呢,我自己的观察,如果一个社会已经是一个高收入社会了,老百姓非常理性、平稳。道理很简单,如果你自己有房有车的话,你就不会去烧别人的车和房子,你也怕别人烧自己的车和房子。如果你自己没有车和房子的话,你看见别人的车和房子就恨,一把火烧掉了。这就是中产阶级的重要性。

     

        我们不能只关注GDP的增长有多少,我们更要关注中产阶层的增长、中等收入阶层怎么做大的问题。中国的GDP搞了很多的指标,但是所有的指标没有像扩大中产阶层比重这样更有效、更有用。

     

        中国执政党应该更开放

     

        记者:您认为未来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应注重哪些问题?

     

        郑永年:我觉得中国的改革并不一定要像西方那样,实行多党制。中国没必要搞多党制。

     

        如果你比较新加坡和台湾,一个威权资本主义,一个西方式民主。我访问台湾的时候,给马英九提过一个问题,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新加坡跟台湾的经济差不多,但现在新加坡人均GDP5.5万美元,台湾呢,2.3万美元。你干什么去了?不是民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所以我认为中国不能搞多党制,中国共产党应更加开放,新加坡的成功,就是因为执政党的开放。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四个全面”。我认为一个重要的概念是“关键的少数”。一个社会中“关键的少数”很重要。关键的少数是主导中国未来三十年能否走下去的重要因素。没有关键少数人的守法,你只要老百姓守法,(发展)谈都不用谈。关键的少数不去改革的话,老百姓怎么改革?

     

        (《国际先驱导报》 5.15-21 孙仁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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