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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4年12月27日 星期六

    无罪孩子的“刑期”

    《 文摘报 》( 2014年12月27日   01 版)

        到目前为止,我国没有一条法规对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做出精准定义,也无明确的责任部门为他们提供救助,更没有一套清晰完整的帮扶办法。    

        许如金是福建省莆田市阳光青少年事务服务中心的主任。最近的一年多里,她依照从莆田市监狱拿到的莆田籍服刑人员名单,按图索骥,逐个寻找那些散落在乡镇、深山里的服刑人员家庭。她为每一个家庭编了号——68户家庭,97名子女,其中绝大多数未成年。

        “爸爸去哪儿了”

        丈夫的刑期,成为悬挂在陈明霞心里的倒计时。她数着日子——只要再熬两年,丈夫的刑期将满。每月26日,陈明霞和她上小学的儿子朱奇,被允许探监一次。从枫亭镇海安村的家,到达位于涵江区的莆田监狱,需换乘3趟巴士,来回路程需耗费近6个小时。

        一年前,许如金初次见到朱奇时,朱奇曾几次追问她:“爸爸去哪儿了?”“是不是被警察抓走了?”通常,许如金会解释,父亲只不过犯了错,需要去那个叫做“监狱”的地方改正错误。

        16岁的陈娟早已过了懵懵的年纪。在她的家里,“监狱”这个词,像一块旧伤疤,轻易不被提起。她的母亲王平芬早就将她父亲的衣物收起,家里甚至找不到一张有父亲形象的照片。

        2013年全国妇联的一项调查显示,44.7%的父母服刑的家庭子女,每月生活费低于200元,72.77%低于500元。陈明霞的工作是在镇上骑三轮车载客,从清晨7点至夜里8点,靠每天几十块的收入,攒着朱奇的“唇裂”手术费和小学学费。

        王平芬的丈夫被判入狱6年。她白天忙着打理家门口的几分田,夜里转动老式的缝纫机,赶制200个鞋面卖给工厂,挣20块钱,养活全家7口人。

        并非所有的母亲,都愿意承担这一重担。许如金帮扶的68户家庭中,35户家庭的母亲选择了留下,8位母亲带着孩子一同离开,15位母亲抛弃了孩子——或改嫁,或彻底销声匿迹。

        孩子是无辜的

        服刑的苦难最终会落到家人的身上。“孩子是无辜的。”许如金说,失去父母监护的孩子,稍不留心,就会站到流浪、乞讨甚至偷窃的危险边缘。

        2010年一项调查统计,全国中小学的平均辍学率为0.98%,监狱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的平均辍学率为19.7%。

        许如金初次来到王平芬家时,王平芬甚至不知“低保”“救济”为何物。她的3个孩子中,大女儿陈娟已读高二,二女儿陈玲患有先天性智障,小儿子陈建刚满5岁,全靠她一人抚养。

        丈夫入狱后,王平芬主动避免与邻里来往。即使是兄弟姐妹,几年的接济下来,也对她生了抱怨,渐渐疏远。她也感受到女儿的变化:本就性格内向的陈娟,变得愈发沉默了。

        陈娟就读的,是村子里唯一的一所高中。父亲服刑的消息在乡亲邻里间不胫而走,即便陈娟有意隐瞒,也无法阻止流言在校内传开。

        记者到访时,一提起父亲,陈娟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今年8月底,许如金为陈娟送来了2000元的助学金,并协助为陈建办理了户口。“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孩子们有学上。”

        但这些都无法弥补家庭残破、亲情缺失带来的影响。莆田市监狱教育科科长黄金良说:“表面上,监狱关的是犯人,其实关到最后,关的是家属。”监狱中饮食起居相对规律、有工作有休息,“比起孩子,他们的日子舒服多了。”

        无法弥补的空缺

        “亲情的缺失,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许如金走访的家庭中,除去年龄尚小的,多数孩子性格内向,一些甚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陌生人的关心异常抗拒。

        “这些孩子的心理问题一直都特别棘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妥善的解决方法。”儿童心理学家陈志林表示,虽不可笼统地为服刑人员子女贴上心理不健康的标签,但服刑人员家庭由于家长一方或双方入狱,导致孩子由亲友、老一辈或是无人抚养,孩子养成不当的生活习惯、产生突出心理问题及犯罪倾向的可能性明显增大了。

        如何与孩子相处,不伤及他们的自尊心,许如金仍在摸索。她只好在孩子面前小心谨慎,尽量不主动提起“监狱”之类的敏感词。

        被遗忘的群体

        服刑人员子女抚养问题早已显现,但真正引起广泛重视,始于集中抚养服刑人员子女的民间组织“太阳村”的建立。太阳村创立于2000年,现已在北京、河南、陕西等地开设9个分部。

        2006年被媒体大量报道后,太阳村走上舆论巅峰的同时,也因涉嫌财务不公开、利用孩子谋取不当利益等问题广受诟病。

        近年来,像许如金的阳光中心一样,为服刑人员子女提供服务的机构逐渐增多,方式以分散的经济救助、慰问为主,区别于太阳村等民间组织的“集中圈养”。

        许如金认为,社会上零散的爱心和援手无法长久,“有多大力量发多大光”。这个群体真正需要的,是一套科学的帮扶办法,和扎实的政策支持。

        “无论有没有现成法律,政府都应该承担兜底责任。”南京大学社会学院社会工作系主任陈友华表示,“政府兜底”有两种方式,一是儿童福利院直接救助,二是通过购买公共服务的方式,委托社会组织救助。这意味着大量的资金、人力、组织资源投入。

        “但现实是,国家还不愿意,或者没有能力,承担起这份责任。”陈友华说。

        (《南方周末》12.25 张雪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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