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攀登者的“保姆”

    1993年珠峰首次开启8000米商业登山大幕后，喜马拉雅山麓仅有约5万人口的夏尔巴族便成了登山者的“保姆”，他们除了要替登山客户运输物资、建设营地、修通线路、带领攀登外，还要给登山者烧水、做饭、铺床、佩戴氧气。

    高原之子

    登山奇才探路搭梯靠山吃山纠结未来

    夏尔巴的意思是“东方人”，多数信奉佛教，没有书写文字，使用藏文作正式的文件记录。许多人类学家认为，夏尔巴人的先民居住在西藏东部一个叫哈姆的地方，靠放养牦牛为生，每年都到尼泊尔过冬。长期的固定迁徙也使他们垄断了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与中国西藏之间的货物贩运。到公元16世纪，他们的活动范围才逐渐固定在尼泊尔境内。19世纪30年代，土豆在高山地区引种成功，使得夏尔巴人摆脱了游牧生活，人口也有了一定增长。

    夏尔巴人主要聚居在海拔4700米的索鲁昆布地区。长期的高山生活塑造了夏尔巴人独特的体貌特征：由于空气稀薄，他们的肺活量大得惊人；他们的血压很低，保证了大脑供血充足，很少出现类似脑水肿等高山病。白天，他们的红棕色皮肤抗击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夜间，夏尔巴人能够在零摄氏度左右的露天休息，不怕寒冷威胁。

    夏尔巴人与生俱来的登山天赋让英国登山家韦克菲尔德感叹不已，他写道：“这是老人、妇女、男孩和女孩组成的搬运队伍，在海拔6000米的高度上，他们背着80磅的器材设备却能攀登自如，一些妇女甚至还背着孩子！晚上，这些‘高山搬运工’睡在帐篷外边，只找一块大岩石挡风，他们似乎并不在乎夜里零摄氏度以下的低温。”

    登山奇才

    1953年，新西兰登山家埃蒙德·希拉里成为第一位登顶珠峰的人，但他背后却离不开夏尔巴人丹增·盖诺的帮忙。“没有丹增，就没有我。”2003年，在纪念人类首次登顶珠峰50周年的活动中，希拉里说:“我不想参加任何纪念活动，只想与夏尔巴人团聚，畅叙友情。”而这一年，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将希拉里作为封面人物报道，但幕后的丹增·盖诺依然默默无闻。

    1953年4月，包括埃蒙德在内的九人登山探险队，来到喜马拉雅山脚下。他们的向导丹增·盖诺从印度加盟，人称“雪山之虎”。

    这支探险队共聘用了20位夏尔巴向导，总数360多位夏尔巴挑夫一共为登山队运送了5000公斤左右的物资。登山队经过40多天的艰苦努力，最后到达7890米处的营地。5月29日，在忍受了两天多的狂风暴雪之后，埃蒙德·希拉里和丹增·盖诺联手再次攻坚。11时30分，希拉里和丹增成功地站在了珠峰的最顶端。

    在丹增·盖诺之后，夏尔巴人参与登顶珠峰的人层出不穷。

    有两位夏尔巴人，曾经比赛谁用更快的速度登顶，他们是彭巴·多尔杰和拉克帕·杰鲁。2003年5月23日，多尔杰率先以12小时46分的高速战胜珠峰。可是三天后，杰鲁仅用了10小时46分钟就成功登顶。而不肯服输的多尔杰在2004年5月21日，把这个时间又缩短了两个小时，以8小时10分钟的成绩刷新了纪录。

    2011年5月11日，夏尔巴人阿帕第21次登上珠峰峰顶，至今仍是登顶次数最多的纪录保持者。阿帕第一次上珠峰是在1989年，那时他29岁。

    2008年和2012年，两位只有16岁的夏尔巴族少女征服珠峰。

    探路搭梯

    在每年四月到五月中旬的登山季到来之前，大量的夏尔巴人受聘充当登山通道上的开路者。他们要冒着生命危险，在登山者到达前，先在海拔数千米高的山坡和冰川上，建立路标，固定安全绳索，搭建金属梯，准备好营地。对每趟登山之旅，夏尔巴人向导往往要往返20至25次以便往登山者们的营地运送装备和物资，因此比普通登山客面临更高的危险系数。

    其中，一支被称为“冰瀑医生”的夏尔巴族向导队伍更是终日与死亡周旋。前往珠峰营地的路途需要经过非常危险的“昆布冰瀑”，这个冰瀑始终处于移动之中，这群夏尔巴人的任务就是穿越昆布冰瀑铺设登山阶梯。

    美国登山家和作家乔恩·科拉考尔说，“昆布冰瀑”冰块形态各异，冰裂缝星罗棋布，可以用“恐怖冰川”来形容。今年4月18日清晨6时45分左右，十几位向导来到冰河地区动手搭建绳索通路。这时，一座高山冰塔突然崩塌，进一步引发了雪崩，正处在雪崩高速下泻线上的向导们无处躲避，有的连遗体都找不到了。

    科拉考尔曾经历了1996年那次高山灾难，并写下了著名的《走入空气稀薄地带——珠穆朗玛峰山难亲历记》一书，他真实地记载了与夏尔巴人共处的登山时刻，也多次被夏尔巴人的沉稳、敬业和奉献精神所感动：“我登山时，只随身带了自己的饮水、氧气瓶和午餐，还走得步步艰难，可是夏尔巴向导为我们背负80磅的行李在前面开路，那情景让我们每一个人动容。”

    去年，首次登顶珠峰60周年之际，知名登山者莱因霍尔德·梅斯纳尔在加德满都面对拥挤的人群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踩着夏尔巴人搭设的梯子走过昆布冰瀑的登山者，随后的路程不用绳索，还宣称自己特别，这些人都是寄生虫。”

    靠山吃山

    “只要你足够有钱，你就能雇一群人将你抬上珠峰”，如今在登山圈内，这句话已不再是调侃。为了养家糊口，夏尔巴人有时要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他们的服务态度得到了全世界的称赞。

    自上世纪90年代中期起，与攀登珠峰相关的一整条产业链在尼泊尔蓬勃兴起：处于产业链顶端的是西方国家登山探险公司，他们深谙营销技巧，直接向全球各地，尤其是西方发达国家的登山爱好者推销珠峰探险项目，动辄收取上万美元；接着是尼泊尔经纪人以及小本经营的当地代理人，他们负责安排机场接送、航班预订、办理登山许可证、搬运行李、配备氧气瓶等种种具体事宜，从中抽取一定佣金；最底层的则是夏尔巴族向导，他们薪酬低、风险高。

    大多数夏尔巴人向导每个登山季仅能挣得2000美元至8000美元。而西方向导通常指挥和管理登山队，一个登山季可以得到5万至10万美元收入。

    夏尔巴人承担着最大的死亡风险。每个登山季，他们来往这个危险区域30到40次，而他们的客户(通常是西方登山客)只通过6到10次。《大西洋月刊》的统计数据显示，2004年至今，登山途中的夏尔巴人死亡率比美军伊拉克战争（2003年至2007年期间）的死亡率还要高12倍。

    纠结未来

    夏尔巴人的富裕和商业登山兴起是分不开的，位于加德满都的徒步旅行机构负责人盘巴·夏尔巴的经历相当典型：从脚夫做起，然后做厨师，最终成了一名向导，用赚来的钱在加德满都买房子，创办自己的旅行社。他的两个孩子在邻国印度留学，还有一个孩子在加德满都学习。和大多数富裕的夏尔巴人一样，盘巴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或者自己开旅行社或者干政府工作。

    积攒了“第一桶金”的夏尔巴人，也在向其他行业渗透，例如在山区里开设民族客栈和经营餐饮业。旅店老板桑巴说，她的儿子现在正在美国学习绘画，她为儿子提供学费和生活费。

    然而，对于相当数量尝到富裕甜头的夏尔巴人来说，放弃这样一个职业心有不甘。现年49岁的达瓦·夏尔巴从17岁就开始做脚夫，他曾6次登上这座世界最高峰。他称自己将继续帮助外国人登山，要干到60岁。

    “珠峰是我的幸运神，它给了我加德满都一栋房子。它让我可以把4个女儿送进好的学校。”达瓦自己3年级就退学了，因为父母没钱供他念书。而今他帮人登珠峰以及周边的山峰每年可赚7000美元。这在一个人均年收入不到800美元的国家算是高收入了。

    “我的女儿都有手机。如果我不干这个，是不可能做到的。”他说，“我没怎么读书，登山是我唯一会做的事。不干这个我做什么？”

    (《北京晚报》5.20 温玉顺 张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