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还是在很多年前,在宾馆认识的。那时,同开一个会,我俩分在了一个房间。
我在看书,他在剪指甲。我偷眼看去,他剪指甲的时候,轻轻按动着指甲刀,一点一点缓慢移动着,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响。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房间里有一个酣睡的婴儿,怕惊扰了孩子的梦。
我于是欣赏。后来,我俩成了很好的朋友。那时候,他也是穷教书匠一个。去他那里,或者他来我这里,都是在饭馆里淡泊地要几个小菜,清淡喝几口,便觉得十分畅美。
后来,他当了官。再后来,他有了钱。有一次,他请我吃饭,是在当地最好的宾馆餐厅。他说,你知道这桌饭多少钱吗?没等我说什么,他就报出一个数字来,然后哈哈大笑,声音很大,亢奋得有些瘆人。
他再也不是那个把指甲剪到柔和的人了!现在,我们已经很少往来。我也很少想起他。即便忆及,我也只愿想起他贫穷清淡的时候。
清淡时光里的那个人,才最值得怀念和亲近吧。
(《广州日报》4.4 马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