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届“中研院”院士选举

    1948年是个不安定的年份：国民政府金融改革失败，内战乌云密布，物价飞涨，饥饿的野火到处燃烧。是年，民国最高学术研究机构中央研究院要选举第一届院士。傅斯年知道，若选举之事操持不好，则中研院有垮台之险。

    考详周密

    自蔡元培院长去世后，“中研院”历届评议会对选举院士一事多有磋商，由于种种因由迟滞。1947至1948年才开始着手首届院士选举事宜。迟滞原因之一是要兼顾各方实属不易，最后根据《中央研究院组织法》第六条的规定，第一次院士选举由评议会代行其职权，也就是评议会负院士选举事宜之责。

    院士选举时夏鼐任职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47至1948年院士选举他恰好参与其间。1947年10月15日夏鼐作为史语所代表列席“中研院”评议会第二届第四次会议，至下午“讨论院士候选人名单之审查办法，几经讨论，决定院士候选人不得超过正额（即88至100人）之一倍”。此次会议前,全国各大学、各学院、各专门学会以及各研究机关就依据《中央研究院组织法》第五条规定推举院士的两项资格条件，各就数理、生物、人文三组提名有400多人。胡适日记1947年10月13日记载的提名人数多达510人，经过初步审查留下402人。不仅提名人数而且评选办法评议会也讨论数次，胡适日记1947年3月15日写道，“赴中研院评议会谈话会，商讨中研院院士选举法草案，萨本栋与傅孟真各拟了一草案”。17日胡适至“中研院评议会谈话会第二会，续商院士选举法。孟真拟有第二草案，甚好，即用作讨论基础”。可知院士一事考详周密。

    候选资格

    在正式院士候选人名单公布前，作为人文组召集人的胡适在1947年5月22日日记里就已列出人文部分的拟提名单，傅斯年给胡适的信中亦有他拟定人文组20人名单并还给出简要说明，对院士选举原则傅斯年的意见是：第一，宁缺毋滥。第二，小组名额应仔细商榷，要根据各组人数合理分配和甄选候选人名单。第三，较年少者应当选但要有良好的学术成果。第四，选举似不应集中于一方或一校（或一二校），此中似须斟酌，若有遗珠之憾，明年仍有方法选出。

    胡适、傅斯年对院士提名人选都有各自考虑，然综合考虑做出裁断也非简易之事，拟提人选在之后评议会审查中多有变动调整。1947年10月16日上午，“中研院”分组讨论候选名单，会议开到下午6点多才散会。首先将曾任伪职的容庚不予放进考虑，随后审查文史、经济、法律方面人选，讨论到中午12时才散会。下午继续审查化学组、物理组、生物学和农学、矿物学。胡适当晚为拟定人文组诸人“合格之依据”，工作到凌晨4点才睡，可想院士选举之费神。

    关于候选人资格，值得注意的一是学术造诣。在刘文典的候选问题上傅斯年指出，“凡一学人，论其贡献，其最后著作最为重要。”而刘文典校勘《庄子》被史语所助理研究员王叔珉挑出“无穷错误”，再加之刘文典吸食鸦片被联大解职，这是断不可进入候选人名单的。二是党派立场。在审查郭沫若资格上产生分歧。一部分人怕郭当选后将以院士身份乱发议论、引起政府不满；另一部分人认为不能因政党关系影响学术贡献，若以政府意志为标准还不如直接政府指派。最后表决结果是14票对7票将郭沫若列入名单。

    名单出炉

    评议会连日开会讨论院士选举问题，会场气氛按胡适的说法是“甚热烈”。最后于1947年10月17日晚7时公布名单：数理组49人，生物组46人，人文组55人，共计150人。

    首届院士选举经商讨院士候选人以及考语评定，乃及公示，最后一步就是院士名单的确定。夏鼐日记记载，1948年3月25日下午开会审查院士选举，到27日院士名单才最终出炉，至此“中研院”第一届81名院士全部选出。

    对于当选者而言无疑是崇高的荣誉，顾颉刚1948年3月28日记载，“予去年被提为中央研究院院士候选人，今日览报，悉候选人百五十名，此次当选者八十一人，予亦当选。此较之参政员国大代表实在的多。惟予近年劳于生活，竟不能从事研究，未免有愧于衷耳。”顾颉刚还粘贴了剪报，记录当选院士的名单。 

    第一届院士选举恰逢天地玄黄的1948年——国民政府金融改革失败，内战乌云密布，物价飞涨，饥饿的野火到处燃烧——大家注视的是更为眼前的事情。这正像北大向达教授所言，明天的生活如何办都不知道，哪管得了十年二十年之后的计划？“中研院”首届院士选举的程序和结果具有范型的意义，只是由于时局关系它的作用终不宏阔。

    (《百年潮》2014年第3期 朱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