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消失”的面孔

    与MH370航班一同“消失”的是239个普通人的故事。这些故事的部分碎片，通过回忆和往日生活中留下的只言片语慢慢浮现。

    尼泊尔之行

    失联的一家五口参展的画家

    去尼泊尔的旅行本不在王东成的计划之列。2005年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退休后，他带着老伴走过了许多地方，今年的日程表上，头一站是东欧。

    驴友王慧的劝说改变了他的计划。2006年时，他们在柬埔寨的旅行中相识，今年1月定下去尼泊尔后，王东成召唤了他的7位朋友，王慧带来了14位驴友，两拨人就这么认识了。

    这是一个大部分由退休老人组成的23人旅行团，5位男士，18位女士，最终9人登上航班MH370。

    3月8日一早，王东成搭乘的南航班机落地北京时，他听说了MH370失联的消息。最令王东成辗转反侧的是，坐上马航那趟航班的本该是他自己。

    定下出游尼泊尔后，整趟旅行的食宿、路线都由旅行社安排，只有机票例外。旅行社的机票贵，年轻的驴友就负责刷机票。由于无法在同一家航空公司订满23张机票，这个尼泊尔团被分成了两队，14人搭乘南航的飞机经停广州返航，另外9人则搭乘马航的飞机回北京。

    王东成曾和自己带来的朋友们商量，既然在买票上没有出力，那就坐半夜1点的马航红眼航班去尼泊尔，把登机时间更好的南航机票让给订票的年轻人。然而，那些年轻些的同行者们并没有接受这种谦让。

    这是一次来回14天的旅程。旅程中最艰难的时光，是到达加德满都的第二天。全团成员遭遇食物中毒，只有2人因为事先吃了些药情况好些。

    此外，他们没再遇到什么麻烦，一路欢声笑语。在大巴车上，每个人都唱了歌，做自我介绍。颠簸的小路上，他们那个年代流行歌曲俄罗斯的《小路》等，回荡车厢。

    做自我介绍时，宋爱梅说，就叫我“欣欣奶奶”吧，那是她孙女的小名，接着就唱起了两首儿歌，“是我哄孙女的歌”。宋爱梅瘦瘦的，60多岁，也是退休大学教师。

    尼泊尔有8处世界文化遗产，他们去了7处。这群人在加纳阔特遥望喜马拉雅，在尼泊尔国家森林公园骑大象，在博卡拉的湖上泛舟，也游览了释迦牟尼的诞生地蓝比尼、高山小镇班迪普尔……

    3月6日晚，临回国前最后一夜，大家在加德满都吃了最后一顿尼泊尔风味的晚餐。大家都喝了一小碗酒，还和尼泊尔姑娘跳起了民族舞。

    3月7日，最后离别的时刻来临。

    “也挺奇怪的，乘坐南航的15个人也没商量，就不约而同下楼去送他们。”这就像是一场告别的预演，王东成回忆，“我和他们一一握手，看着他们上了大巴车，直到车看不见”。

    失联的一家五口

    马航MH370航班乘客名单上出现了一家五口的名字：2岁的小朋友王墨恒和他32岁的妈妈焦微微、35岁的爸爸王睿和他的姥姥、姥爷。

    一家人刚刚结束了马来西亚旅游胜地沙巴的假期，将要回到雾霾笼罩的北京，“和大家同呼吸、共命运”焦微微在微信朋友圈中写道。

    焦微微一家住在北京四环边一个成熟社区，在社区论坛红火的时候，焦微微是一个非常快乐的发言者，邻居们称她为“开心果”。她喜欢交流母婴知识，微博的头像是和她父亲的合影。

    在许多人眼中，这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清华大学毕业后留学美国的王睿是北京一家咨询公司的高管，焦微微是一名全职妈妈，不到2岁的儿子王墨恒小名叫墨汁，在小区有许多小伙伴。

    2012年4月25日，在儿子墨汁诞生一个月前，怀着孕的焦微微为自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那天的微博中，她这样写道：“今天很有意义呀，工作又一次的自己搞定，年薪可观，打算明年变成国贸人……要从女朋友的身上吸取教训，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和天地，不要做家庭主妇，不要依赖老公。”

    还有两个多月，墨汁就将迎来自己的2岁生日。这次全家一起去马来西亚可能是他第一次出国旅游。

    3月4日，在马来西亚享受灿烂阳光的焦微微在微信朋友圈中分享了照片。在这张拼图照片中，留着齐刘海的她戴着一个红发卡，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而小墨汁穿着印有小恐龙的T恤衫，小脸胖嘟嘟的。

    这和每一段阖家共度的珍贵时光并无二致，直到他们登上3月8日凌晨从吉隆坡飞往北京的那班MH370。

    MH370失联后，当天中午公布的失联旅客名单上，有五个名字找不到联系人。平日里关系亲密的邻居最先意识到这五个人正是焦微微一家。

    得知飞机失联后，夫妻二人的朋友、工作单位、以及清华大学校友会也都在同时联络着王睿的家人，并赶到丽都酒店等待消息。

    参展的画家

    3月8日之前，35岁的买买提江·阿布拉正处于他人生的一个高峰。这位喀什来的维吾尔族画家走出国门,参加“中国梦丹青颂——中国书画家赴马来西亚作品展”。

    买买提江赴马来西亚的消息引起喀什师范学校老师们的羡慕，他是这所学校的美术教师。这是买买提江第一次出国，他从新疆喀什的家中带了一幅自己的油画，画的是喀什街上的一座房子，土黄色的色调衬出夕阳的景致。这次展出后，这张油画被马来西亚的东方艺术馆收藏。

    2012年，买买提江来到北京的中国油画院进修，妻子努尔古丽支撑着喀什的家，她是一位副乡长。买买提江不在家的日子，努尔古丽的妈妈帮她照顾家里，她的几个弟弟会帮她接送孩子。

    尽管喀什到北京，来回一趟机票五千多元，买买提江去年还是把努尔古丽和女儿接到北京来玩。在中国油画院的门口，一家人合影留念。

    3月4日，买买提江在朋友圈发布了照片，马来西亚主办方东方艺术馆授予买买提江“大红花奖”。这是马来西亚文化部对于在艺术与文化领域做出重大贡献人物的纪念奖项。

    领奖后的买买提江情绪很高。3月7日晚上8点钟，他给妻子努尔古丽打了电话。“他说，明天到北京，还给我买了一个包。”努尔古丽告诉记者。4个小时后，买买提江踏上了MH370次航班。

    （《博客天下》2014年第7期 黄旻旻 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