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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4年03月27日 星期四

    捐别墅的上海老人

    《 文摘报 》( 2014年03月27日   08 版)

        从20岁住进这栋别墅,到2011年86岁离开人世,徐绍村死死守住这个家,连一间房都不肯出租,哪怕存折里只剩几百块钱。 

        去世前,他把别墅捐给了希望工程,价值2000万元,是上海市希望工程办公室成立20年来收到的最大一笔个人捐款。

        家 世

        变 故守 家邻 里遗 嘱纠 纷

        徐祖谦是徐绍村选定的遗嘱执行人。他也是老人了,71岁的年纪,患过心梗。徐祖谦管徐绍村叫“叔叔”。他在家里放置叔叔徐绍村和孃孃(沪语:姑姑)徐松梅的照片,那是他唯一从别墅拿出来的东西。其余的物什、家具,都被其他亲属拿走了。

        他的爷爷徐通沛与徐绍村父亲徐通湘是亲兄弟,上世纪20年代共同经营和管理当年上海滩颇为著名的一品香大旅社。当时徐通湘任总经理。 

        那时兄弟几人分别购置了自己的房产,徐通湘看中了别墅。 

        淮海中路1670弄中南新村,是一个现代派的新式里弄,1945年由中南银行建造,为银行高级职员住所,部分出售。每栋楼均自带小庭院。

        1945年,徐通湘一家四口入住。那时,徐绍村才20岁,在圣约翰大学经济系学习。 

        老邻居记得,徐家妈妈人称“白太太”,皮肤白嫩,风姿绰约。徐绍村则一直“头发梳得哈亮”,皮鞋、羊毛衫、手表,从头到脚一身挺括,上学时开一辆别克小轿车。 

        徐绍村的妹妹徐松梅更是弄堂里的风景线,“简直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兄妹俩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良好的教养和养尊处优。 

        然而,因为母亲对兄妹俩的结婚对象要求颇高,两人的婚事被渐渐耽搁,结果一辈子都没能结成婚。

        变 故

        1993年,徐松梅中风,瘫痪在床。徐祖谦故而和徐绍村兄妹渐渐走近。以前,只是逢年过节走动一下。 

        他时时能接到徐绍村的电话,有时是买药;有时也点名要买些吃的——德大的炸猪排、静安面包房和凯司令的栗子蛋糕。 

        他发现,叔叔家的光景已完全两样了。 

        一品香的生意渐渐稀少,徐通湘开始过起拿“定息”度日的日子。“文革”期间,一度和五六户人家合住,合用煤卫,一家人住在一间18平方米的房间。母亲和徐松梅长期无业。1962年,父亲离世后,全家靠徐绍村一人的工资过活,偶尔有香港亲戚的接济。 

        徐绍村大学毕业后,进入上海对外贸易局工作。尽管只是普通文员,但某些“贵族范儿”的行为举止仍会引来侧目。“文革”期间,他下放到农村,干农活,挑泥。这期间,他得了乙肝。

        徐绍村的生活日趋节俭。大多数的日子,老先生会骑车到公园里面拉拉胡琴,偶尔还打网球;每年的圣诞节,他会在钢琴上弹一支“平安夜”给阿妹听。

        守 家

        别墅,在徐绍村的眼里,不仅仅是房子,而且是祖业。 

        在一次摔倒后,一向不怎么袒露心声的徐绍村对着居委会党总支书记陈玲娣感叹:“我这一辈子,活得老苦老苦啊……” 

        陈玲娣不知劝了多少回:“把房子租掉一间,去最好的养老院,想雇几个保姆雇几个保姆。” 

        徐绍村始终不肯。 

        “好多人说他傻。其实我明白,那一辈老人,就认定这是自己的祖业,不好在自己手里面败掉。”陈玲娣说。 

        陈玲娣深知,“想不开”的徐老内心不是没有纠结——他也想过好日子。1980年左右,在当时的政策下,“文革”期间被占房屋返还徐家。在一次落实政策后,房子产权也由政府返还徐绍村,不过底楼和三楼的住户仍享有使用权。2005年,按国家政策,可以通过赎买的方式,国家补贴90%,自己出10%,买回自己的房子。徐绍村没钱,向徐祖谦借了8万元,将底层房间购回。 

        而三楼的一间29平方米房间,对方要价过高,徐老只能作罢。

        徐绍村想不通,但他又常能说服自己。经历过动荡岁月的徐绍村,在邻居眼里从伟岸挺拔变成了“小心谨慎”“说话轻声轻气”。

        放在院子里的木头被人偷了,他也要跑到陈玲娣那里告状,俨然受欺负的孩子请社区作主——他害怕房子有什么闪失,哪怕一砖一瓦。

        邻 里

        徐绍村在晚年已然把居委会干部当成自己家人。 

        陈玲娣说,各项政府救助、居家养老项目,两位老人都是第一批的享受者。冬天送被子,逢年过节送吃的,按照政府居家养老的政策,还给两位老人请了钟点工。 

        在居委会干部的安排下,邻居乌颖华夫妇和孔令筠夫妇作为结对的志愿者,常常照料徐绍村家。有时三更半夜,徐绍村要吃心脏病的药,需要倒开水,也得电话打来。修空调、换灯泡,各种事都有。 

        徐松梅由于瘫痪在床,每次洗澡也是颇费周章。需要乌颖华的丈夫顾建民先帮忙抬进浴缸,再由阿姨帮忙更衣洗澡。

        故而,徐绍村对邻居说过好几次“我要把房子捐给社会”的话。

        乌颖华觉得,尽管境遇不顺,徐绍村的心态却很平静,不会受太多外界的干扰。 

        徐绍村常常要出去跑跑。有一次,乌颖华问他出去做什么。他说:“阿妹想吃静安面包房的点心。” 

        “那怎么不早点出去?” 

        “5点钟以后打折呀!” 

        徐绍村颇讲礼节。邻居乌颖华给他们送些点心,结果第二天徐绍村就派了阿姨另买了食品来还礼。

        遗 嘱

        徐祖谦几乎是徐绍村唯一信得过的亲属了。有亲戚想过继子女给他,他不愿意;有亲属曾送东西给他,他也会搁在一边。他说,觊觎这幢房子的人太多太多。

        徐祖谦说:“坦白说,我也曾想过叔叔会不会留给我一点。但叔叔说,我唯一的财产就是这套房子,我们虽然是亲属,但这个财产我不能给你们,我要给更加穷困的人。我觉得叔叔讲得有道理,确实,我家没有困难到那种程度。” 

        2008年,汶川地震。叔侄两人一起看电视,看到学校倒塌、孩子哭泣的场景,徐绍村第一次正式向徐祖谦提出了捐赠别墅的想法。“叔叔说,很多小孩没有书读,所以准备捐给希望工程。” 

        2011年1月17日上午,在徐绍村要求下,徐祖谦请来陈玲娣和居委会主任徐宝英,当着他们的面立下遗嘱:其生前拥有的淮海中路1670弄28号全栋房屋在其去世后(建筑面积382.83平方米),出租、出售所得钱款,除办理后事、归还债务外,其余款项全部捐给希望工程。 

        他还提到墓地还没有买,又记起之前“阿妹的病也问人借了500块,要还掉……” 

        徐绍村嘱托陈玲娣和徐宝英不要和任何人讲。

        纠 纷

        2011年3月9日,徐绍村在华东医院去世。

        遗嘱落实进行得并不顺利。有一位堂外甥女声称自己是“过房女儿”,迅速搬进了别墅。海内外不少亲友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徐老生前几个月,曾将底层的住房出租,以支付保姆的费用。还没租多久,租客请来一位退休律师,列举了多种条款,声称不会离开徐宅,除非…… 

        保姆“小张”在徐老身故后,也并未搬走。“我照顾了他那么长时间,他说好要给我津贴的,不给我,我就不走!” 

        上海市希望工程办公室主任吴仁杰感到,自己与素昧平生的徐绍村连在了一起,下定决心实现徐绍村老人的夙愿。 

        2013年,徐宅售出,建立了“徐绍村助学基金”,专款专用,徐祖谦成为基金的监管人。

        现在两所希望小学已经建起。一所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一师十四团,一所在河北丰宁满族自治县。校名按照徐老生前的愿望,将分别是徐绍村希望小学和徐松梅希望小学。徐祖谦对此安排也表示满意。 

        (《解放日报》3.23 杨潇慧 王潇)

        徐祖谦在自己一居室的家中,身后是徐绍村兄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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