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医生”背后的医院妥协逻辑

    3月15日，正好是兰越峰坐走廊整整两年。过去三年间，因举报院领导贪腐、质疑医院为赚钱大规模实施“过度医疗”，并常年在医院走廊抗议，在诸多媒体报道中，她被称为医疗界的“业界良心”。

    与兰越峰的抗议针锋相对，一个月前，绵阳市人民医院百余名医护人员走上街头，要求开除兰越峰。“我们坚守岗位成了黑心医生，她常年不工作却是英雄？”

    兰越峰和她前同事的对立，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强势的“走廊医生”

    兰越峰的举报获得了舆论的广泛支持。而在医院，她的同事们却认为她“难以相处”。

    曾有病人投诉兰越峰态度冷漠，医院老医务科科长扣了兰越峰100块钱。兰越峰跑到科长的办公室，将他的公章和笔记本扔到楼下。

    与兰越峰共事的医生会用“独裁”形容她。妇产中心产一科主任尹维说，对怀孕早期的宫外孕检查，妇产科会让患者做阴道B超，但兰越峰往往不按临床医生的要求，只做腹部B超。“她说需不需要做阴道B超，由她来定。”兰的坚持导致了在2004年至2011年间，尹维只能让患者到附近的医院单独做阴道B超检查，再回绵阳市人民医院治疗。“谁才是真正的过度医疗呢？”尹维说。

    兰越峰成为走廊医生的直接原因，也与兰的过于“强势”的要求有关。

    2012年2月，担任医技办主任的兰越峰要求恢复超声科主任一职，医院同意这一要求，将其与原超声科主任朱丽萍的职务对调。但兰越峰担任超声科主任后，再次要求必须让朱留在自己的超声科做普通医生。“朱丽萍达不到当主任的水平。”

    医院拒绝了这一要求，并取消其主任资格。这是医院第三次免去她超声科主任的职务，并导致了双方彻底决裂。兰坐在走廊600余天，成为“走廊医生”。

    “闹而优则仕”

    在与医院的交锋中，兰越峰三次被免职，又三次被任职。

    绵阳市人民医院纪委书记坦言，这是因为兰越峰捏住了医院的命门——上访和维稳。更让医院头疼的是，兰越峰的上访选择的时机极佳。

    不让兰越峰上访的工作，落在了医院党办主任姚雨和工会主席王清华身上。

    姚雨说，兰越峰上访的单位包括市区两级的卫生局、妇联、组织部、纪委、信访局、人社局、宣传部和省卫生厅。除此外，兰越峰曾向中纪委网站、省长信箱、省纪委网站等写信反映问题42次。

    每逢绵阳市“两会”期间，绵阳市维稳办会通知医院提前介入。院方在代表、委员入住的宾馆附近，安排人手以接走兰越峰。

    医院工会出具的一份对兰越峰“人文关怀”情况汇总显示，从2010年至2014年初，绵阳市卫生局、涪城区卫生局、医院各级领导等分别与兰越峰谈话、请喝茶、请吃饭、约打牌、送手机达30余次。

    王清华说，2010年6月，绵阳市创建全国文明城市期间，医院出费用让兰越峰和丈夫去上海旅游。2011年，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复查，院方又安排兰越峰去广西、云南旅游。2013年，绵阳参与信访先进城市评比，绵阳市妇联出面安排兰越峰到安县泡温泉。

    对于这种安排，兰越峰承认她到当地医院“考察学习”了，但否认是旅游。

    “我也要当走廊医生”

    提及医院的暧昧态度，舆论对兰越峰的赞扬，绵阳市人民医院的在岗医护人员们都十分不满。

    2月14日，四川省卫生厅公布了《医院等级评审现场检查及日常监管考评结论公示》，绵阳市人民医院在从“二甲”升“三乙”评级中落选。急诊科护士长唐玉说，落选意味着全院医护人员近两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医院职工们将原因归咎于兰越峰的“胡闹”。

    2月19日，12名情绪激动的医护人员试图找“罪魁祸首”——坐在CT室医生值班室的兰越峰理论。兰越峰在医院保安护送下离开。

    尹维也站在人群中间。这个曾因上夜班给孕妇做剖宫产手术而导致自己流产的妇产科医生说，她不理解为何不上班而天天骂医院的兰越峰成了“英雄”。

    “如果这么做才能得到嘉奖，我也想做一名走廊医生 。”尹维说。

    （《新京报》3.17 王瑞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