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12月1日,时任美国总统福特对中国进行了为期4天的访问,双方没有发表联合公报。
为了打破僵局,毛泽东作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决定:邀请因水门事件下台的美国前总统尼克松访华。
“超礼宾”
这并不是尼克松下台后第一次接到访华邀请。
1974年8月,尼克松辞职回到加利福尼亚没几天,就意外收到了周恩来的电报。周恩来表示了对他的良好祝愿,邀请他再次访华。
两个月后,尼克松因患静脉炎住院,毛泽东亲自打来电话慰问,并表示中国在任何时候都欢迎尼克松来访。
1975年8月,借中国“出土文物展”在美举行之机,时任中国驻美联络处主任黄镇再次带来了中国的邀请。尼克松马上给时任美国国务卿基辛格打电话,说只要福特不反对,他准备于9月份动身前往中国。基辛格说服了他:如果辞职不满一年的前总统,在现任总统福特本人访华之前先访华的话,会让新政府很难堪。
12月31日,福特访华结束,尼克松的女儿女婿再次捎回了毛泽东的邀请,尼克松立刻接受了。
1976年新年过后不久,时任外交部副部长王海容向外交部党委传达了毛泽东的指示:派专机赴美,迎接尼克松。
时任礼宾司司长朱传贤说,派礼宾司长坐专机去接一位下台的总统,这属于“超礼宾”。
大洋彼岸的震动
2月6日,新华社播发了公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邀请尼克松先生和夫人于1976年2月21日,即在第一次访问四周年之后,再次访问中国。他们愉快地接受了这一邀请。
此时美国大选即将拉开序幕,尼克松在这样一个敏感时期访华,很多人都感到极为震惊。基辛格在回答记者提问时称:显然,尼克松总统在打开中美关系上取得了历史性的成就。我们希望增进两国之间的关系。前总统以普通公民身份的出访,将会成为这种关系的象征。美国政府新闻发言人罗恩·尼森强调,这只是一趟私人的出访。美国政府不会为此付费。
《纽约时报》认为,中国人邀请尼克松访华,是在刻意强调“福特小心迟缓的步伐和尼克松举世瞩目的破冰之举”之间鲜明的对比,从而清晰地释放出这样的信号:他们对中美关系的进展缓慢深感不满。
诉讼威胁
1976年2月18日傍晚,北京首都机场,漆有蓝色“中国民航”字样的波音707飞机腾空而起。北京时间19日晚(当地时间18日上午),飞机降落在加拿大温哥华。按照计划,将停留两天,办理各种手续。
吃过午饭,时任中国驻美联络处政务参赞钱大镛给联络处副主任韩叙打电话,问问“家里”的情况,也汇报下专机的情况。
电话是联络处一等秘书沈若云接的。沈告诉他,刚接到美国国务院通知,一位中国国债的持有人已向洛杉矶地方法院起诉,诉请中国偿还债券,并提出了扣留专机进行财产保全的申请。法院已受理此案。
事发突然,钱大镛紧张起来。
跟朱传贤商量后,钱大镛决定乘坐最快的一班飞机赶往洛杉矶和韩叙汇合,并与尼克松办公室主任布伦南组成了一个临时小组。韩叙负责统筹,布伦南负责跟进法院消息,钱大镛负责其他事务。
此时,温哥华领事馆里也不清静。一个使馆工作人员匆匆找到朱传贤,说有个男的打电话来,要找开飞机接尼克松的负责人,怎么办?
朱传贤接了电话。对方称自己持有中国政府发放的债券,要一个说法。朱传贤用流利的英文反问,是哪一年,你知道吗?
对方答了一句,一百多年前。朱传贤回道:“那简单,你去找一百年前发债券的人要债!”
尼克松登机
当地时间2月19日一大早,沈若云奉命打电话,要求美国政府履行约定,为此次航班提供一切安全保障。
当天,洛杉矶的特勤人员向美国国务院通报,据他们得到的消息,向地方法院申请资产扣押令的女子是代表台湾方面的。
当晚,朱传贤和机组成员接到了来自中国外交部的电报,要求按照原计划起飞。
当地时间2月20日一早,专机准备起飞。
韩叙和钱大镛提前到了洛杉矶国际机场的专机接待区等候。停机坪上停着很多警车,警灯闪烁。大批记者在候机楼前等候着。
他们跟布伦南随时保持着联系,对方告知,法院方面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从温哥华起飞两个小时后,专机抵达了洛杉矶。尼克松夫妇的车队约一个小时后到达机场。
尼克松登机有一个习惯动作,就是和夫人一起停在舷梯顶端,转身向送行者挥手致意。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旁边还站着朱传贤和钱大墉。
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朱传贤猜想,他是有意做给外界看。“看,中国外交部的一个礼宾司长专门来接我!”
北京时间2月21日晚8点,专机平稳降落在首都机场。
新任国务院代总理华国锋、外交部长乔冠华和中国驻美联络处主任黄镇等中国高官和以代理主任塞耶为首的三名美国驻华联络处官员,在机场的寒风中等候着。
专车将尼克松夫妇送至他们首次访华时下榻的钓鱼台国宾馆18号楼,开启了为期9天的访问。
当年11月,福特以微弱劣势在大选中落败,卡特当选总统。1979年1月1日,在卡特任内,中美正式建交。
(《中国新闻周刊》2014年第1期 周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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