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社会最讲究“圈子”。费孝通早在近70年前写的《乡土中国》一书,就提出在中国的乡村全是彼此看着长大,“这是一个‘熟悉’的社会,没有陌生人的社会”。乡里乡亲的交往,全凭相熟度、关系度。不过意识有相对独立性,打下血缘宗族出身印记的“圈子情结”会横向位移,从乡村走向各行各业各阶层。
一入“小圈子”,既为核心单位中人,最须讲究“义气”。义气的优点是注重情谊,缺点是只重情谊。见圈内事,必帮,哪怕是坏事;见圈外事,懒理,哪怕很正当。你看古代推崇的一班“义士”,有多少其实彰显的是圈内之谊亦即投桃报李的个人情义,缺乏大义,不够正义。不信,你仔细读读《史记·刺客列传》,掂量一下那班慷慨悲歌的好汉是否当得上司马迁称颂的“主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引来诗人骆宾王、李白等代代歌咏?
亲不亲,圈上分。费孝通是深刻的,他从“我们大家是熟人,打个招呼就是了,还用得着多说么”“这不是见外了么”的寻常话语中,分辨出其间具备“现代社会的阻碍”之或然性。
现在,一个“陌生人社会”,概括出农耕小生产转入工业大生产时代的人际交往特征。陌生人保持日常互动、确定彼此边界,务须依赖一系列契约规则,旗帜是教化的道德,底线是强制的法律。“有纠纷找法律”成为共识,欲找老兄老友老关系,难矣哉。一个地方一个单位契约不立、规则虚化,无劳而厚俸,建功却无酬,行为评价的不确定性陡增,人们难以对未来作出准确的预期,则公平竞争何可期,工作怎能搞得好?
现代社会的管理亟待新型组织纽带,去“圈子”化,树契约化。在日益成长的契约社会、法治社会里,作为乡土社会、血缘社会遗迹的“圈子情结”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学习时报》9.9 司徒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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