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学生领袖不满意运动结果

    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祖父许德珩是个传奇人物：他是五四运动的学生领袖，是《五四宣言》的起草者，却并不满意五四运动的结果。今日再提祖父，并不想简单罗列一些奇闻趣事，而是希望能从祖父的经历和人生选择中，让读者领悟到那一代人身上难能可贵的精神和气节。

    撕碎唯一的被单写标语

    1890年，祖父出生于江西九江。少年时期，祖父从家中看到梁启超、邹容等人的进步书籍，受到维新思想的影响，并加入了同盟会。1915年，祖父考入北京大学。祖父说，当时的北京大学是一座迂腐的封建学堂，很多学生为了毕业后能做官，趋奉兼任教职的政府官僚。直到1916年12月，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长，他要求大学生“不当以大学为升官发财之阶梯”。蔡元培辞退了不合格的教师，聘请了很多有革新思想的人物来北大执教。

    祖父入学第一学期，其父亲就突然病故了。失去了生活来源，祖父的学业无法继续。幸好得到蔡元培校长的帮助，他给了祖父一份翻译工作，每个月有10块大洋的薪酬。

    祖父说，他当时所有的家当就是一条床单，睡觉时一半用来铺一半用来盖。1919年5月3日深夜，在北京大学宿舍里，祖父把他仅有的这床白色床单撕成一条一条，用来书写标语，为第二天的游行做准备。

    5月4日中午，全市3000多名大中学生在天安门广场集会。大会宣读了祖父起草的《北京学生天安门大会宣言》。集会后，他们列队来到东交民巷，准备向外国驻华使馆递交《陈词》。但是，同学们被中外军警阻挡在使馆区以外。无奈，大家推举出祖父等4名学生作为代表，才得以进入使馆区，将《陈词》递交给美国使馆。面对中国人不能进入中国土地的现实，同学们义愤填膺。大家决定到交通总长曹汝霖家，找卖国贼算账。

    来到曹宅，看到曹宅奢华的陈设，气愤的学生们用火柴点燃了曹汝霖卧室的罗帐，赵家楼随之燃起熊熊大火。不久，大批警察蜂拥而至。祖父与几名走在后面的同学被逮捕。5月7日，北京政府被迫释放了32名被捕学生。

    如何学习五四青年

    其实，对于五四运动的结果，祖父并不满意。1919年8月29日，他在致中国青年党创始人曾琦的信中这样写道：“这回运动，好时机，好事业，未从根本上着手去做，致无多大的印象于社会，甚为咎心。个人的学识不足，修养不到，以后当拼命从此处下手。”半年后，祖父赴法勤工俭学。

    1927年1月，经蔡元培推荐，祖父结束了7年的旅欧勤工俭学，到广州中山大学任教。

    1931年夏，祖父回到母校担任社会学教授。

    回到北大任教后，按理说，家里的经济状况起码也应该是中上水准。然而祖母说，家中时常经济紧张。当年社会动荡，不少青年学生交不起学宿等费用，还有一些中共地下党领导的进步团体也迫切需要经费支持。只要知道这些人有困难，祖父总会伸手相助。他说：“我当年就是靠蔡元培先生的支持，才得以完成学业。今天我也有责任帮助和我一样的学生”。

    我与祖父共同生活了30多年，祖父经常会向我们讲述他的经历和人生感悟。祖父认为，学习五四青年，不要局限于了解当年谁放火烧了赵家楼，谁起草了《五四宣言》，而应该从五四青年的人生选择上得到启发。在大浪淘沙的100年中，很多青年曾投入到各个历史时期的运动中并光耀一时，后来，其中一部分人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变得不激进了，甚至走向了反面。只有那些视国家的独立、民主、富强高于自己生命的青年，才是中华民族的栋梁。

    （《羊城晚报》9.14 许进口述 刘畅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