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9月13日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门外急呼:“首长到机场了!快起床!”敲门的是调度室主任老李。此前,从未遇到过首长已经到达机场而机组人员还在睡觉的先例。
当我穿第二只皮鞋的时候,突然听到从停机坪传来飞机发动机起动的声音。我顾不得系好鞋带就冲出房间向停机坪跑去。此刻,摆在我面前的是个无法让人理解的局面:机组中还有5个人没上飞机,飞机竟然要走。在飞机缺少副驾驶员、领航员、通信员的情况下怎么能起飞呢?
此时的停机坪在飞机发动机的轰鸣中呈现一片混乱。我看到256号专机正沿着滑行道快速移动。一辆卡车满载着全副武装的陆军战士,在停机坪的中央停住。混乱中我似乎听到有人喊:“开枪!”又有人喊:“不准开枪!”
一位军官知道我是机组人员,于是非常着急地对我说:“这架飞机不能起飞!你把它拦住!”
我连谁在飞机上都不知道,赤手空拳站在那里,怎么能把飞机拦住?
最担心发生的事情发生了,1971年9月13日0时32分,飞机消逝在机场西南方的夜空。
机组成员留下5人
飞机强行起飞后,职业本能告诉我,只有到调度室才能知道飞机的情况。
“只有机长潘景寅和三个机械师在飞机上。”调度室主任老李揭开了我心中的谜团。
机组从北京飞山海关时一共9个人,林彪专机起飞后,留下了5名机组人员。就在两个小时前,潘景寅还在机组会上讲第二天的工作安排。时隔不足两个小时,机长和3个机械师却把飞机飞走了,这使剩下的5个人茫然不知所措。
其实,机组9人有走有留的局面是机长潘景寅直接造成的。从各种迹象分析,潘景寅是在听了林立果的授意后主动安排的。
由于当时林彪是紧急决定将南逃广州另立中央改为北逃叛国,一旦飞机升空,叛逃的航向会将他们的反革命面目暴露,到那时,面对9个人的机组,在空中他们是没有把握控制局面的。所以,在林彪等人离开北戴河住所去山海关机场之前,就通过电话通知等候在机场调度室的潘景寅:马上把飞机准备好,机组人员越少越好。虽非原话,但实质如此。
当晚,潘景寅除了开机组会之外,他基本上就待在调度室主任的房间。
“有人要害林副主席”
午夜,潘景寅接到一个电话后,马上通知海军场站要加油车。9月13日0点05分,潘景寅把睡在招待所第3个房间的3位机械师叫起床。另外,他还和机组人员交代,“你们先上机场,我同机组其他人员研究一下航线,随后就到。”原话不一定如此,但潘景寅的目的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不能惊动机组其他人。
潘景寅把机械师们送走之后,又回到了调度室主任的房间里,此时的调度室主任老李并不知道机组的其他人还在睡觉。因为既然要油车加油,就是要准备起飞,机组应该全部起床才对。
3位机械师到机场后仍不见机组其他人员到场。此时的潘景寅还在调度室主任的房间守着电话,防止机械师通过电话叫我们起来。潘景寅知道,机械师们在机场忙得不可开交,不可能直接跑回来,别人叫我们起床的可能性不存在。
当看到油车到场,机械师中的一个人爬到机翼上准备加油的时候,一辆黑色红旗牌轿车突然急驶而来,在飞机的左后方停下,此时的时间是0点22分。
第一个下车的是叶群,她一下车就大喊:“有人要害林副主席,快让油车离开,我们要走!”并高呼:“誓死捍卫林副统帅!”第二个下车的是林彪,最后一个下车的是林立果,他手里端着枪。
强行起飞的256号
潘景寅是在听到外面的汽车声音时才匆忙离开调度室的。他到达机场后,径直登上飞机。此时的特设师邰起良看到首长已到,机组还有一多半没来,就急忙打电话到调度室,急促地喊:“首长到了,机组其他人员怎么还没来?!”
此时,接听电话的调度室主任老李大吃一惊,等他急促地敲响我们的门,事情已经发生了。
此刻,山海关场站佟参谋长已接到不准256号专机起飞的命令,当他从调度室奔向256号专机准备向机长传达时,看到正在打电话的邰起良,于是,就将不准起飞的命令告诉了他。
林立果最担心的就是机组全部到场,所以他大步跨到电话机旁,督促邰起良快上飞机。邰起良边走边回望,他多么期望机组的人能马上出现。邰起良是机组中最后一个登机的,林立果一手持枪,最后一个登上飞机。在油车还没有完全离开的情况下,飞机强行滑出了跑道。
潘景寅设计并导演了机组有走有留的这一幕历史活剧。从叫机械师起床到飞机滑出这短短的20多分钟时间内,他对每一个行动的时间衔接都考虑得很精密。在“林副统帅重要专机任务”光环的笼罩中,潘景寅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真相:专机副驾驶亲历“九一三”》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康庭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