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操控了新生儿的“第一口奶”

    提要：为了抢占市场，不少奶粉企业不惜拿出巨资，贿赂医生和护士，在家长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医院给初生婴儿喂自家品牌的奶粉。

    每年，我国新生婴儿超过2000万，其中七成左右的孩子是通过奶粉喂养长大的，巨大的需求让中国的婴幼儿奶粉市场发展迅速。为规范市场，确保孩子健康成长，国家在2011年正式出台了《母乳代替品销售管理办法》，其中，明令禁止在医院向产妇推销、宣传奶粉产品。

    但是在商业利益驱使下，这个政策却是形同虚设。为了抢占市场，不少奶粉企业不惜拿出巨资，贿赂医生和护士，在家长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医院给初生婴儿喂自家品牌的奶粉。

    被“包办”的婴儿奶粉

    根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记者来到天津一家医院的妇产科。一位产妇家属告诉记者，奶粉是医院给准备的，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品牌。

    记者走访了多间病房，当询问产妇和家属新生儿喝的究竟是什么奶粉的时候，他们都表示并不清楚。记者发现，刚出生的婴儿只有少数时间会和妈妈在一起，大多数时间都在婴儿室里，而婴儿室的宝宝喝的，也是由医院统一安排的奶粉。当记者提出想自备奶粉时，护士明确地告知：“我们这儿一般不让”。

    多美滋打款明细

    几经周折，记者联系到之前在多美滋奶粉公司工作过的一位销售主管。她说出了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内幕：“每年我们跟医院都有合作，我们给她们送钱，每年几十万元。现在天津市场竞争很激烈，各个楼层都被奶粉企业瓜分，你如果给的钱不合适，很可能下个月就换成别的牌子了。”

    在记者再三要求之下，这位曾经的销售主管给我们发来了一份打款明细。里面是多美滋公司给天津各家医院医生打款的“明细单”，其中记录着今年1到7月份这家公司打款的详细情况，里面不仅有医院的名字，还有被打款医生的姓名，以及银行卡号、打款金额。

    记者做了一个粗略统计，多美滋奶粉给每个护士、医生的款项在几百元到1万元不等，每个月的汇款总额都在30万元左右。

    赞助费决定“第一口奶” 

    在这份打款明细中，多美滋公司每个月都会向一位戴医生的银行卡里打钱。记者以奶粉厂家的名义，约出了这位戴医生。她说出了和医院“接触”的方式。

    “就是给医院赞助一些学术活动。”戴医生所说的“学术活动”，指的就是奶粉厂家安排的国内外的交流活动，一般会请医院的专家医生讲课，医生、护士听课。而这样的“学术活动”实际上只是一个幌子，它的目的就是给医生、护士送钱。

    “医生这块，就是讲课费，听课的人给车马费和礼品。”戴医生说，即便如此，也只能和院方建立不错的关系，如果想成为院方的指定奶粉，还要有更大的花销。

    护士推荐奶粉能赚钱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些普通的护士也在和奶粉企业合作赚钱。

    在打款明细中，记者发现，多美滋公司给很多医务人员的打款金额都是500元、300元。这样的金额显然不符合戴医生所说的“赞助费”，那么，这些款项又是如何产生的呢？记者约到了一位护士。在打款明细中，多美滋公司7月份给她打款300元。

    这位护士说，医院给孩子吃什么样的奶粉，作为普通护士，她们做不了主，但是也是有方式和奶粉厂家合作的。

    这位护士告诉记者，他们的医院不提供免费奶粉。很多产妇，在孩子出生之后，并没有准备奶粉，这时候大部分家属会询问护士的意见购买哪款奶粉。

    这位护士表示，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医院里的小卖部看一下。在这间小卖部里，记者看到柜台上放着各个品牌的奶粉。按照小卖部老板的说法，护士推荐后，奶粉如成功卖出，厂商会给护士每罐奶粉50元的回扣。

    厂家从医院“服务”到家

    为了销售奶粉，不惜和妈妈抢夺“第一口奶”，厂家可谓用尽了各种手段。而这样的做法对于新生儿来说却影响极大，很可能让孩子拒绝母乳，依赖奶粉，从而影响孩子的免疫系统发育。

    为了争夺新生儿的“第一口奶”，奶粉厂家使出浑身解数。几经周折，记者采访到曾经担任某品牌天津区销售总监的业内人士。

    他坦言，“现在厂家都这样做，宝宝一出生，不管你同不同意，不管你妈妈有没有奶，就直接给孩子上奶粉了，让宝宝养成吃这个品牌奶粉的习惯。”

    控制婴幼儿的“第一口奶”还仅仅是这些厂家做的第一步。“吃完之后出院都会给他们带一罐，拿回家继续吃，然后我们就会给医生一份钱。”

    如果这样还不能确保婴儿对奶粉的依赖，奶粉厂家还会使用电话推销的方式。而这些奶粉厂家掌握的产妇电话等信息也全部来自医院。

    “每个孕妇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在登记完自己的基本资料之后，这个登记资料的负责人，也就是护士或者护士长之类的，会把这些名单给我们的代表，我们的代表会给他一定的名单费。”这位前任销售总监讲完后，给记者展示了奶粉厂家掌握的产妇资料，其中不仅包括产妇的电话，还有孩子的出生日期。在产妇出院之后，奶粉厂家就会以产后服务的名义，给她们打电话，告诉她们住院期间孩子曾用过自己品牌的奶粉。在这种情况下，考虑到孩子已经适应，大部分家长都会选择继续使用。

    这位业内人士说：“我们天津区的赞助费用是330万元一年，每个月都全部用光，目前我们的费用都有点超，这些钱都用在医院了，这还不算额外再拨款。”

    （《文汇报》9.17 朱江 朱慧容）

    新闻链接：

    “第一口奶”不会导致奶粉成瘾

    长期研究成瘾问题的北京回龙观医院临床二科副主任牛雅娟指出，对于婴儿来说，第一口奶选择配方奶粉，会比母乳更有味道，婴儿可能会更喜欢吸食奶粉。但这种味觉上的喜好与成瘾性是不同概念，也与人们常说的烟草、酒精、毒品等成瘾形成机制不同。因为奶粉不含精神活性物质，也不会产生依赖潜质，自然谈不上“成瘾”。

    （《人民日报》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