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点饭店乱象调查

    提要：记者发现，在全国31个省的4740家定点饭店中，四星级和五星级的酒店数量接近一半，奢华服务项目屡见不鲜，而虚报消费人数“做假发票”，已成为某种潜规则。

    上海法官“招嫖门”落幕不久，另一个名词已悄然成为舆论焦点——党政机关出差会议定点饭店。

    2006年，财政部开始推行的党政机关出差和会议定点饭店制度，被视为遏制公务浪费与腐败的一大“利器”。但如今，上演“招嫖门”的夜总会正顶着这一牌子。

    47.18%是四星以上

    2006年末，《中央国家机关出差和会议定点管理办法》规定：“中央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出差实行定点住宿，中央国家机关和直属事业单位实行定点办会。”抱着加强对公务消费监管的目的，定点饭店制度由此“问世”。

    谁能成为定点饭店？在政府统一采购中，以24个字为招标原则：“数量适当、布局合理、档次适中、价格优惠、公开公平、上下结合。”

    其中，“档次适中”、“价格优惠”是重要标准。财政部2012年发布的通知中更明确规定：“出差定点酒店以三星级以下（含三星级）为主。”

    近日，记者发现，当前，在全国31个省（区、市）中，有定点饭店共计4740家。其中，三星级酒店1746家，四星级酒店1438家，五星级酒店369家。三星级（及以下）酒店的比例，仅占52.82%，四星、五星级酒店占了另外“半壁江山”。

    4740家定点饭店的星级划分中，另一细节也耐人寻味。

    记者发现，在“党政机关出差会议定点饭店查询网”上，除去从一星到五星五个常规星级以外，还有一种称之为“未定”。它包含各个价位的酒店，种类非常齐全，数量达到910家之多。也就是说，在当前的定点饭店中，有近20%没有星级标准。

    这其中会有什么猫儿腻吗？“‘未定星级’就表示灵活，说明有‘作价’的空间。”业内人士称。

    以惊人的折扣价“钓鱼”

    党政机关出差会议定点饭店，本意是用较低的价格，拿到一批特定酒店作为出差、会议地点，既节省公务开支，又能实现方便监督的目的。

    因而，国家对定点饭店的“价格限制”，最为硬性。对住宿与报销标准的上限规定是：“副部级住套间，每人每天600元；司局级住标准间，每人每天300元；处级以下两人住一个标准间，每人每天150元。”

    从上述标准看，定点饭店的利润空间不大，但下面两组数字，却似乎诠释了相反的结论：2006年刚起步时，全国党政机关出差和会议定点饭店数为2600多家，如今，则接近5000家，总数翻了近一倍。

    此外，网站显示，四星级以上高档定点饭店中，客房和会议室价格均分为“门市价”和“协议价”。住宿一晚的“门市价”，动辄达4000～7000元，而“协议价”多在500～600元内徘徊；会议室的“门市价”有的高达数万元，“协议价”却能低至2～3折。

    “如果真的以协议价格结算，多数情况下，‘定点酒店’自身根本无利可图。”业内人士赵焕焱分析，一些饭店在成功进入目录后，就采用“钓鱼销售”战略——你以为协议价很便宜，等电话打进来了，告诉你，市场价的房间有，协议价的房间没有。

    不发布空房信息，也是一些定点饭店惯用的“钓鱼”手段之一。

    根据相关规定，中标的定点饭店要定期在网上公布空房数，以便公务人员作出合理选择。但记者在网上看到，绝大多数饭店的“空房”一栏，不显示任何数据。业内人士透露，这是给定点饭店与会议主办方留出“讨价还价”的余地。

    发票“作价”报销

    “超标协议房”与“豪华服务”并存，这是记者发现的又一定点饭店乱象。

    根据国家规定，哪怕是副部级人员住“五星套房”，最高也不能超过600元/天。但在4740家定点饭店中，高于600元/天的协议价并不鲜见。

    提供豪华娱乐服务，也常被作为酒店招揽公务客源的手段之一。

    记者网上看到，定点饭店多位于市中心交通便利处，但位于城郊的温泉、度假村也占一定比例。后者当中，酒店详细介绍一栏里，不时出现下述字样：“有桑拿、SPA、室内外温泉池、室内网球场、台球、棋牌室、射箭、电玩、KTV等”……

    无论“超标”住宿还是娱乐，皆花费不菲，它们是怎么嵌入会议报销当中的？

    北京某三星级定点饭店工作人员向记者详细透露了发票“作价”的原理：“在饭店的所有消费，都能开成一个会议费，做进一个发票里。按中央的标准，人均不超过400块钱（包括餐饮）1天，按标准给您分摊。您还没做预算上报的话，可以增加参会人数、天数，把这笔钱合理地做到您的账上，由您回去报销。”

    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叶青将其比喻为：会议费是一个“篮子”，饭店提供的购物、娱乐、甚至色情消费，都能装进去。钱花多了，还可以通过虚报参会人数来找补。

    据媒体报道，在苏州和上海的定点饭店中，不少设专柜卖国际名牌，绝大部分针对的是官员群体。因为“他们当中不少人，甚至连毛巾、卫生纸都开成会议费的发票”。

    谁来监管 怎样监管

    国家行政学院竹立家教授称，对定点饭店“定而不查”，促使其成为腐败新温床。

    “定点饭店不是说‘定’了就完。政府对于成为定点饭店的酒店，在平时的相关审查方面，要比其他饭店更为严格。”

    中国人民大学危机管理研究中心唐钧主任直言，要“医治”定点饭店的一些“顽疾”，政府、酒店和社会三个主体，都要出力。

    “政府方面要强化监管，从源头上把好关，只出必要和有意义的差，对公共资源负好责任；另一方面，从财务管理和审计制度方面，把好经费使用的关，。”

    而对定点饭店来说，要加强行业自律，建议通过行业协会自治等方式，对违规酒店处以罚款或取缔资格，以达到净化风气的效果。

    此外，社会也不能缺位。“公众和媒体可以在合法范围内，进行有序、有效的监督和举报，形成社会监督的氛围。”

    （《中国青年报》8.26 王梦婕 王景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