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由人民出版社和上海人民出版社联合出版的《朱镕基上海讲话实录》8月12日在全国发行。
朱镕基同志于1987年12月至1991年4月先后担任中共上海市委副书记、市长和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兼市长。《朱镕基上海讲话实录》选入了朱镕基同志在上海工作期间的部分讲话、谈话、信件、批语等106篇,照片83幅,批语及书信影印件9幅。所选文稿均根据音像资料、文字记录稿和手迹编辑而成,绝大部分为首次公开发表。
上海市第九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第四次全体会议选举产生上海市国家机关领导人员。选举前,朱镕基同志作为市长候选人同市人大代表见面,介绍自己的简历、政绩和施政纲领。
自述人生经历
我参加革命的时间比较晚,经历比较简单。我1928年10月出生于长沙,中学都是在湖南省念的,1947年毕业于湖南省立一中,同年在上海考取清华大学,念电机系。入大学后就参加了学生运动,1948年冬天参加中共地下党领导的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联盟,194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1年从清华大学毕业分配到东北人民政府工业部计划处,担任生产计划室副主任。当时的计划处处长先是柴树藩同志,后是袁宝华同志。1952年东北人民政府撤销后,我随马洪、安志文等同志到了国家计委,这时是1952年11月。在国家计委一开始是管电,1954年到工业综合局负责综合处工作,之后我担任国家计委副主任张玺同志的秘书。后来由于张玺同志患癌症,我同时就兼任了国家计委机械工业计划局综合处负责人,直到1957年,赶上了“大鸣大放”、反右派。
在“大鸣大放”的时候,同志们说,你是党组领导的秘书,你不跟党组提意见那谁提啊?一定要我提。我就在局里面讲了3分钟,但出言不慎。在10月份以前大家都觉得我的意见提得不错,到10月份以后就说你这个意见要重新考虑,到1958年1月就把我划为右派了。但是对我的处理还是非常宽的,我想是因为国家计委的领导和同志们对我都十分了解吧。因此,我被撤销副处长职务、行政降两级、开除党籍之后,还继续留在国家计委工作。在开始的一两年,我担任国家计委老干部的业余教员,教数理化,后来恢复我的工作,在国家计委国民经济综合局工业处工作。我非常感谢国家计委党组织对我的关怀,始终没有把我下放,使我有继续为党工作的机会。
“文化大革命”时期,我在国家计委农场劳动了五年,这五年对我是极大的教育。尽管我们还是国家计委的干部,在一个集体农场,但终究是在农村,所以对农村的了解、对劳动的体会还是不少的。这五年,我什么都干过,种过小麦、水稻、棉花,放过牛、放过羊、养过猪,当过炊事员。
1975年后,我回到了北京,当时我的关系还在国家计委,但被分配到石化部管道局电力通信工程公司工作。我就带了一支徒工队伍,从爬电线杆开始培训,一直到能安装22万伏的高压线和11万伏的变电站。这一段有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对我也是极大的教育,使我有一点基层工作的经验。
到1978年,马洪同志要我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担任研究室主任。不久,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夕,纠正了错划我右派的问题,同时恢复了我的党籍,恢复了我的职务。这个时候是袁宝华同志担任国家经委副主任,康世恩同志担任主任,要我回国家经委,因为国家经委实际上是从国家计委分出去的。1982年新的国家经委成立后,我开始担任经委委员兼技术改造局局长,1983年担任经委副主任,1985年担任党组副书记、常务副主任,一直到今年年初,就到上海来了。
自我评价
同志们要求我说说政绩。这个是难以启齿,不好说啊!当然,在我30多年的工作期间,尽管在1957年以后遭受很多挫折,但在工作方面组织上对我的评价还是不错的。我自己的特点、我的信条就是独立思考,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认为就应该怎么讲。我是一个孤儿,我的父母很早就死了,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我1947年找到了党,觉得党就是我的母亲,我是全心全意地把党当作我的母亲的。所以我讲什么话都没有顾忌,只要是认为有利于党的事情我就要讲,即使错误地处理了我,我也不计较。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夕恢复了我的政治生命,同时也可以说是焕发了我的政治青春,我始终相信我会得到我们党的正确对待。我就是有这么一个特点,或者说我是力求这么做的。
我觉得作为上海市长我不是最佳人选,我有很多缺点,在很多方面比我的几位前任,特别是比江泽民同志差得很远。我讲三条:
第一条,我只有领导机关的工作经验,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刚才讲了我25年在国家计委、10年在国家经委工作,基层工作经验就是在管道局很短的一段时间,既没有当过厂长,也没有当过区县的领导。江泽民同志很早就当厂长,而且是大厂的厂长。我也不是从农村基层上来的,对人民的疾苦了解不多。这是我很大的一个弱点,今后恐怕在这些方面还要犯一些决策的错误。
第二条,我只有中央工作的经验,没有地方工作的经验。我没有在地方工作过,一直坐在北京,所以到上海来了后,这三个月的白头发比什么时候都多。江泽民同志预言一年之内我的头发全部变白,这是他的体会,我已经感受到了。工作确实是复杂,确实是难做,所以江泽民同志经常讲他的神经处于紧张状态,我现在也体会到了。
第三条,我性情很急躁,缺乏领导者的涵养,干工作急于求成,对下面干部要求过急、批评过严。这一点我应该向江泽民同志好好学习。宋平同志在我来上海工作之前和我谈话,他说你要求干部严格不是你的缺点,但是你批评人家的时候不要伤人,说话不要太尖刻。这些都是语重心长的话。说到我的缺点时,他说你应该学习周总理,批评同志后让人感到你应该批评,觉得是你对人家的关心。我确实是缺少领导者这样的一种品质,但我希望同志们监督我改正。说老实话,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不是很容易的,但是我一定要很好地改正自己的缺点。
一定要坚决地刹住吃喝风和受礼风
如果我当选为市长的话,我决心让下一届市政府成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廉洁的、高效率的政府,这是我的决心。首先,从小事情做起,一定要坚决地刹住吃喝风和受礼风。这不但是节约,而且是树立一个勤俭建国的风气,江泽民同志提倡的“四菜一汤”在全国都出名了,国务院已经是这样做了,但在我们上海有时候还附加了很多名目,八个碟子那是算冷盘不算菜,后面一个大火锅只算是汤,再来十个点心也不算菜,还是搞得很浪费。所以我想先从我做起,从市政府做起,我们市政府的人员下基层、到工厂,无论如何要做到“一菜一汤”。当然一个菜里也可以多放几样,但搞得太厉害了也不行,反正不要上什么海味、大虾,上点鸡蛋、肉、小菜就可以了,平常在家里请客也就是这个水平嘛。“一菜一汤”就不会浪费。
成为一个廉洁的政府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关于送礼问题。这次会议上有一位香港的陆先生,向我提了一个很好的意见。他说开政治协商会议、开人民代表大会都要发一个包,这个包一点用处也没有,谁也不用这个包。是不是可以把它简化了,那不是可以节省一笔钱吗?我想这个意见是非常正确的。我在北京出席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发了一个包,我用这个包就足够了。回上海之后,市人代会又给我发了一个,市政协也给我发了一个,实际上都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像在这种小的方面,我们一些党外人士都看出了问题,这是我们应该做到的。今后我们市政府任何会议严禁发包,这是一个象征,就是说以后不要搞送礼、发东西这种风气,能够节省很多钱。
——1988年4月25日,在上海市九届人大一次会议上的讲话(节选)
(《朱镕基上海讲话实录》人民出版社和上海人民出版社联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