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驻外去！

    清晨6点的阳光刺醒了还躺在床上的朱正，他揉了揉眼睛，意识渐渐清醒，一系列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名字在脑中转了一圈，终于确认这里是朱巴(南苏丹首都)的宿舍。

    朱正是中石油长期驻海外的一名员工，毕业后的6年里他一直服务于这家公司。穿梭于近十个国家的日子，常常让他在早上醒来的瞬间迷惑——“我在哪里？”对于他而言，哪里都只是宿舍。

    难以抗拒的津贴

    海外派驻人员的高收入源于他们颠簸的工作环境和不同于本地员工的薪资结构。

    一般来说，外派人员的薪酬构成包括几个部分：工资、税收、津贴、福利。津贴是变动最大的部分，随着外派人员所驻国家的不同、当地环境的改变等多种因素，高津贴的地区要超过低津贴地区的数倍。

    业内流传着一则趣闻，某电信公司一位派驻员工，迎娶了古巴美女，家安置在上海。可是这位外国太太在沪上消费过高，导致她先生不得不长期外派，不能回国——因为没有驻外的高津贴收入，无法维持太太的消费。

    朱正留在南苏丹的原因也与津贴有关。“这一项收入我们称为安全补贴。”

    去南苏丹前，朱正所驻的国家基本在亚洲。社会稳定，生活条件和习惯也与中国相近。2012年初他结婚了，一年后可爱的女儿呱呱坠地，妻子开始全职养育孩子，并照顾双方父母。

    “亚洲是个好地方，我尤其喜欢西亚的环境。伊朗的生活就很舒适，同事都是俊男美女，深邃的五官，白种人的肤色，十分养眼。”朱正说。

    唯一的缺点是由于伊朗受美欧等国的制裁，汇率变动非常巨大。杂货店内的日用品，上午和下午经常是两个价格。有些店主害怕损失甚至闭门不再营业。当地办事处曾有一位中国员工在休假前兑换了一笔美元作为日常生活费，未料待他休假回来，汇率的变化导致损失超过一半。

    安全补贴是朱正离开的重要原因之一，伊朗的安全补贴为一天150元人民币，而驻南苏丹则是每天500元。

    安全补贴的高低，只与当地社会条件的安全性有关，并不会因为当地生活水平较高而水涨船高。中石油在欧美国家的安全补贴就要比非洲地区低很多，相对而言欧美地区外派员工的收入也就少了。

    朱正说：“选择欧美地区的同事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来如果家属随行，孩子能够接受到更好的教育，二来如果有移民计划也是不错的过渡步骤。”

    挣得多花得少

    相对于高额的收入，驻外员工的日常花销其实非常少。公司、宿舍间的两点一线，生活单调却能累积下更多的财富。

    周扬群是中兴通讯海外部的一位老员工，与朱正不同，他并非持工作签证去海外工作的员工，而是持商务签证出国做技术支持。“出国工作的性质一般是短期，时间在几个月之内。”

    周扬群算了一本经济账：中信驻海外的员工补贴一般是每天60美元，他所知道的最高地区应该是刚果（金），那里的补贴是96美元/天。

    员工的日常支出中，最大的一笔是伙食费。公司在各个国家的项目都有集体宿舍，也有相应的员工食堂。在非洲地区，员工一般每天要交给食堂10美元伙食费。

    “公司的宿舍一般在首都或者较发达的城市，而基站就相对分散。工作的一部分是定期下去检查基站。”周扬群说，“领导会开出一张出差证明，说明你这个月几天因为公派出差，而未到食堂用餐，月底食堂会将这几天的费用退还给员工。”

    在外派地出差与在国内出差一样，住宿和餐费可以在规定额度内报销，非洲国家的出差标准为每天60美元左右。

    水果是外派员工的主要日常支出之一。餐厅也会提供餐后水果，如果去得晚，或是下手慢，就吃不到。除了热带水果以外，当地的水果价格非常贵，尤其是苹果，一般每次花费100元人民币买水果，也只够吃个两三天。

    另一笔花费是“打牙祭”聚餐。谈得来的同事，在馋中国菜的时候会一起外出聚餐，基本都是AA制。每人点上一个自己解馋的菜，每次人均也要100元人民币。这种聚会相对而言非常不固定。

    日用品基本都是从国内带。“有一次我的剃须泡沫用完了，去当地超市一看要30美元一瓶，换算成人民币将近200元。一狠心就买了块肥皂回去，硬生生地剃胡子。”周扬群说。

    外派人员出国时，基本都会向当地员工咨询需要带哪些东西。周扬群的经验是一次带足几个月的日用品，从洗发水、牙膏到老干妈等等一样都不能少，所以每次出差行李都超重。如果在当地日用品快用完了，就会打听最近国内会有哪位同事过来，帮忙带一些。

    无论是非洲还是欧美，当地日用品的价格都是国内的数倍，换算成人民币后都让外派人员不忍出手。

    “公司的大多数项目，都不会提供举家搬迁的安置费用。我们的宿舍一般是2个人或者4个人一间，有家属来探亲时会安排探亲房间，或者是舍友去别的宿舍挤几天，让同事夫妻团聚。”周扬群说。

    公司也不会为家属提供工作，如果家属需要随行，所有的费用都需要自己承担。普通职员要负担家属的生活费是相当捉襟见肘的。

    朱正说，他的安全补贴占到总收入的一半以上；周扬群算了一下，称“驻外补贴基本为个人总收入的1/3”。

    王莉有近十年的猎头工作经验，她表示，“目前的情况来看，中国公司海外派驻员工的待遇，与发达国家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

    最主要体现在薪资上。以石油行业为例，西方公司比如BP、壳牌等，其驻外补贴部分的收入是中石油和中石化等公司的4倍以上。中国员工目前的休假间歇是每五个月左右休假一个月；而西方公司的员工休假是每两个月休假一个月。  

    工作迁徙中的世界

    2013年最新全球15大外派人员（expat）最爱工作地点排名5月底出炉，其中香港排第八，中国内地排第十一；前三名是美国、英国、澳大利亚。香港的排名较往年低，而中国内地的排名则有提高，显示越来越多的外派人员愿意到中国内地工作。

    BROOKFIELD GRS公司每年发布一份全球人口迁徙报告，至2012年底已有17个年头。该报告由全球各大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或资深人力资源经理每年在线回答一份详细的问卷，据此调查而成。

    从报告分析可以得知，自1994年到2011年全球公司外派人员的规模在不断增大。101～500人一直是多数公司海外派驻人员的数量规模。超过1000人的海外派驻规模这些年呈现上扬的趋势。

    行业也正发生变化。1999年信息科技行业名列第一达到19%；其次是机械业、造船业、建筑业和航空工业，达到18%；金融保险和房地产业紧随其后为16%。而2011年，以上前两个行业的百分比都下降到了个位数，只有金融保险业依然处于第三位为12%。排第一的行业是消费零售业为14%；第二的是能源矿业为13%。对未来预期最乐观的则是农业和建筑业。

    从地域角度分析，70%的美国公司表示他们正在增加外派人员的数量，60%的欧洲公司也正在向海外派驻更多的员工。美国和中国成为国际公司最愿意派驻员工的地点，20%的公司把美国列为首选，14%的公司则选中国为第一。

    “清晨被手机闹钟叫起，微睁着眼环顾四周，床脚是一盏彻夜亮着的灯，提醒着我这无非是我旅居的无数个酒店中的一间。”华为公司西非地区部的张海洋在文章中写道。这个场景同样是朱正的早晨，也是全球几千万海外员工每一天的开始。

    (《瞭望东方周刊》2013年第25期 骆晓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