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
溥任的祖父醇亲王奕譞身居高位,深知政治风浪的险恶,所以他为人谦抑,遇事退让。王府里的堂号,他不附庸风雅,而是起名“思谦堂”“九思堂”“退省斋”,自己的号是“朴庵”“退潜居士”。次子载湉被慈禧立为光绪皇帝以后,他忧惧心理更加强烈,总是利用一切机会力辞官衔,表明自己在政治上没有野心。就连日常使用和陈设的物品上,也常常刻字留文,借以警示自己,教训子孙。
在王府中的条案上,曾摆放过一件黄铜制作的“欹器”。那是奕譞在光绪十五年(1889年)二月,仿照古书的记载,请能工巧匠专门制作的。当时陈设在太平湖醇亲王府(今中央音乐学院)谦思堂正中的大条案上,作为每日必视之物。欹器本来是我国古代农田灌溉汲水用的陶罐,后来有人依据它的汲水原理,改装成精巧的“欹器”,成了一种警戒的器物。孔子周游列国时,在鲁桓公的庙堂里见到这个“宥坐之器”(置于人君坐右的警示之器)。孔子说:“吾闻宥坐之器者,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那意思是告诫人们“满招损,谦受益”。后来,光绪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也叫人做了一个欹器,摆在宫里,警示自己。
“有镜之名无其用,吾人鉴之宜自重”
奕譞五十大寿时,宾客盈门,贺礼如山。然而,奕譞在应酬之余,却叫人按照他的意思,精心制作了一面桦木镜。在淡黄的桦木镜面镌刻着奕譞的手书:“有镜之名无其用,吾人鉴之宜自重”十四个翠绿的字,镜面照不出人,也照不出景,很耐人寻味。
一面精致的木镜,铭记奕譞五十年人生的至深感悟,警示在政治斗争中,以慎独、九思,思谦、思退而自省自重。追思他的一生,每每举步,总要左顾右盼,权衡再三才可落定脚跟。他深知,稍有不慎,惨遭灭门也是有可能的。但今之世人观看电视剧,只以为他唯唯诺诺,无所作为,唯慈禧之命是听,却不端详他所处的环境,体谅他的苦衷。其实,他内心很郁闷,由衷地憧憬着另一种平静、恬淡的生活。
“些微产业知自保,俭使俭用也过了”
“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儿孙祸也大。借问此理是若何?儿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财也小,产也小,后来儿孙祸也小。借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少胆也小。些微产业知自保,俭使俭用也过了。右古歌,词俚而味长,录以自儆。退潜居士”。
奕譞为了让儿孙好念、好懂、好背,特意用顺口溜来写治家格言,力求“词俚而味长”。格言结尾签名处,奕譞自称“退潜居士”,以示不思进取,只求隐姓埋名,过苦行僧似的生活。而更令人赞叹的是,奕譞的治家格言真迹不仅历尽劫波,幸存至今,而且格言的精神果然不走样地传到今天,使他的子孙们不仅铭记,而且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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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溥任,又名金友之,1918年9月生于北京什刹海北岸摄政王府,为末代皇帝溥仪之弟。1947年在父亲载沣的支持下,创办北京竞业小学,至1988年退休。北京市第七、八、九届政协委员,北京市文史研究馆馆员。退休后致力清史研究,发表了《晚清皇子生活与读书习武》《纳兰性德与〈通志堂集〉》《清季王府于饮食医疗偏见》《醇亲王府回忆》等文,还整理了其父载沣的《使德日记》等。
(《北京青年报》7.4 杨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