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维明是当代新儒学的领军人物,他把自己看作“五四精神”的继承者,将儒家文化置于世界思潮的背景中来进行研究,关切如何使传统文化与现代化接轨。
被传统文化所震动
我17岁念大学,一直到现在70几岁,从来没离开过学校。
1954年,14岁的我第一次出国。我是台湾阿里山受训的童子军第一名,参加了世界童军大会。那时有两位从香港来的女童军,普通话讲得很糟,所以看不太起。可后来发现她们可以用广东话背《古文观止》,我的信心崩溃了。中学时有一位侨生,普通话讲得很糟,痛恨白话文,写的是古文,还可以写诗。国文老师特别喜欢他,他也给我很大的震动。
师从牟宗三先生
上中学时,有位周老师,讲民族精神教育(即政治课)。我们最讨厌,所以做了很多不礼貌的事。可是他选了5个学生,说免费上课两天,教你们一点东西。我们去了,他教我们《古诗十九首》,然后念《大学》。
刚读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时我没什么感受,没到30分钟,我觉得要学这套。然后他给我介绍他的老师牟宗三先生。我一去,牟先生在讲课,一二十个学生,还有人倒茶,整个气氛就是以前中国书院教学的,不是现代教育的方式,给我很大的震撼,所以我决定要考东海大学,跟着牟先生。
窝囊的知识分子
在台湾长大,要服11个月的兵役。因为念中文系,只能做步兵,如果是英文系就做翻译,机械系就可以在坦克队。步兵最惨,我做排长,从班训练、连训练、军团训练,一直到师训练,11个月受尽了苦。但那段经验很好,几个月时间让你成熟了。
1985年我在北京大学教中国哲学,那时北京大学声望没那么高,很多工人不喜欢北京大学,上火车,一块钱买一个盒饭,人家都有鸡腿,我只有两块黄瓜和米饭,因为我是北京大学的。
儒家任何东西都可以讨论
为什么我会选择儒家?儒家任何一个东西都可以讨论。有人说,如果不认为孔子是儒家最伟大的人物,你就不是儒家。其实孔子也不认为他是最伟大的人物,他认为周公比他伟大。你认为仁最重要,但在西方,都认为礼是真正代表儒家的。所以,在严格意义上讲,儒家是没有价值观的,但是它有它的不可消解的基本的核心价值。
儒家现在仍然活着
钱穆先生最后一篇文章是《中华民族对世界文化作出的最伟大的贡献》,他说,中华民族对世界最伟大的贡献就是人心和天道的合一。这篇文章在台湾学术界没反应,结果北京季羡林先生看了深受感动,还做了回应。
现代人最缺少的就是内在价值。我们的价值是什么?即理性的价值之外必须有同情、慈悲、仁爱,很可能仁爱的价值比理性的价值更核心。这是我们的价值,扎根在我们文化里。仁爱的资源,不是社会资源,而是宇宙的资源。儒家是为己之学,己就是有主体性,就是展现人的价值。
儒家在鸦片战争以来,特别在“五四”以后饱受摧残和批判。但儒家现在仍然活着,表明它已经炼成金刚不坏身。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绕开狭隘的工具理性,要从更宽广的人类如何存活发展的视野,在每个人如何做人的基础上建立一套深厚的人文传统。
(《北京晨报》6.23 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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