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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3年06月29日 星期六

    怎么学好语文,怎么教好语文

    《 文摘报 》( 2013年06月29日   08 版)

        提要:

        今年高考已结束,有关语文试题尤其是作文的讨论,一如既往成为热门话题。有阅卷老师甚至称,“得作文者得语文,得语文者得高考”。《中国青年报》6月19日刊发语文出版社社长王旭明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平原的访谈,希望这样的对话能够给目前我国语文教育存在的问题把把脉、开开方。

        “知道很多,体会很浅”,这是今天我们文学教育的一个通病

        王旭明:最近几年我接触了不少北大文学专业毕业的硕士、博士。让我惊讶的是,他们基本上对很多作品都不了解,只会综合各种评论后再自己评论。这么多硕士或博士,无论对于文学研究的某个现象,或社会某个现象,竟没有自己独立的真知灼见。你认为这种现象普遍吗?

        陈平原:可以这么说,“知道很多,体会很浅”,这是今天我们文学教育的一个通病。我认为,这跟1903年开始建立的一整套以“文学史”为中心的教学体系有关。以简明扼要的“文学史教材”为中心,“多快好省”地进行“文学教育”,我开玩笑说,这更像是在学外国文学,只要求学生初步了解某一时代的作家、文类、风格、流派等,并不苛求对作品有深入体会。

        今天中国的文学教育,过于强调“系统性”,在我看来,不无偏颇。其实,除了专家,普通人没必要全面掌握丰富的“文学史”知识。我再三强调,当老师的,应该允许学生有所“不懂”,且鼓励他们说出自己真正“懂得”的。

        王旭明:目前高校文学院比比皆是,北大现在还叫中文系,一直没有改名是什么原因?

        陈平原:目前中国大学的“文学院”,绝大部分是原先的中文系“升级换代”成的。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这些年大学扩张造成的,“系”改“院”,面子上好看,也便于在学校争资源。另外,“院长”叫起来好听,比“系主任”响亮多了。好在北大没有强求一律,在北大内部,校方将中文系、历史系、哲学系与其他学院等同视之。北大中文系是百年老系,格外珍惜自己的优良传统,不想赶这个时髦。

        “眼学”与“耳学”之间,含英咀华与博览群书之间,找到合适的度

        王旭明:能否谈谈你的语文老师和你的中学语文课给你的影响?

        陈平原:我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上的中学,初中阶段没课上,整天“闹革命”;念高中时,碰上了邓小平“右倾回潮”,总算认真读了两年书。我是从插队的山乡跑去念书的,就近入学。但说实话,我的语文修养主要得益于家庭教育。父母都是语文教师,家里藏书比较多,使得我从小养成了读书的习惯。

        这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前不久,我在“纪念77、78级毕业30周年论坛”上发现,好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这代人不管学什么,普遍对语文有好感。因为,在乡下的日子里,语文是可以自学的;甚至可以这么说,语文主要靠自学。

        与别的专业不同,一个人的语文能力,与人生阅历密切相关。这也是好多大作家没念过或者没念完大学,以及大学中文系不以培养作家为主要目标的原因。

        王旭明:现在的语文课堂或语文老师,是否也应该从你说的这几个方面来培养学生的兴趣呢?

        陈平原: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希望找到读书的诀窍,即花最小的成本,取得最大的成效。可这一思路,明显不适合语文教学。实际上,学语文没什么捷径可走,首先是有兴趣,然后就是多读书、肯思考、勤写作,这样,语文就一定能学好。《东坡志林》里提到,有人问欧阳修怎么写文章,他说:“无他术,唯勤读书而多为之,自工。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懒读书,每一篇出,即求过人,如此少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摘,多做自能见之。”这样的大白话,是经验之谈。欧阳修、苏东坡尚且找不到读书作文的“诀窍”,我当然更是“无可奉告”了。

        记得我参加高考,根本没预备语文,只是复习数学。不是说语文不重要,而是语文无法突击。语文教学的特点是慢热、恒温,不适合爆炒、猛煎,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

        晚清西学大潮中,章太炎对那时刚刚传入的使用教科书的标准化教学很不以为然,称:“制之恶者,期人速悟,而不寻其根柢,专重耳学,遗弃眼学,卒令学者所知,不能出于讲义。”以课堂讲授为主,学生必定注重“耳学”,养成“道听途说”的学风。而传统中国的书院教学,依靠师长的个人魅力,以及师生间的对话与交流,自学为主,注重的是“眼学”。在章太炎看来,前者整齐划一,更适合于普及知识;后者因材施教,有可能深入研究。

        当然,现代社会“知识大爆炸”,学生需要修习的科目很多,不可能只讲“四书五经”。不过,章太炎的话提醒我们:贪多求快,压缩饼干式的教学,效果并不理想。而且,读书人一旦养成“道听途说”的习惯,很难改过来。如何在含英咀华与博览群书之间,找到合适的度,这值得从事教育的我们认真思考。

        大学语文始终没能挺直腰杆,这也就难怪中小学不太重视语文课了

        王旭明:这个问题其实从小学就存在了,语文学科承载了太多的责任,有意识形态、科普知识,真正涉及国学,涉及经史子集、传统私塾那些应该继承的东西已经非常少了。

        陈平原:语文这门课很特殊,无论哪个国家或地区,也无论谁来主持,课本编写及讲授方式必定跟整个时代风气有关。远不只是教孩子们识字、读书、作文那么简单,这门课还涉及人生观建立以及文化传承等,所以,意识形态的渗透是必然的。差别仅在于自觉程度,以及操作时能否隐晦些、优雅点。

        培养学生具有较好的阅读能力、丰富的想象力,以及准确且有创意地使用本国语言文字,这既是语文课的工作目标,也是一个有教养的读书人的明显标志。

        至于在编语文教材时,“科普知识”与“经史子集”各自的位置,到底该怎么摆放才好,这需要仔细斟酌,无法“一言以蔽之”。

        王旭明:台湾地区的国文教学跟内地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对传统继承得很好,你在这方面有没有一些建议?

        陈平原:台湾各大学校园里,仍然守住了“大一国文”,这很了不起。为全校学生开设“大一国文”,这本是老北大的传统,傅斯年将它带到了台湾,至今仍枝繁叶茂。每个台大学生,不管学什么专业,必修“大一国文”6学分,否则毕不了业。其他大学也都有类似的规定。

        反而是在内地,大学语文始终没能挺直腰杆。上世纪80年代,因苏步青、匡亚明等人的大力倡导,大学语文热闹过一阵子。进入新世纪后,整个中国大学的发展路径,明显向新兴学科及实用学科倾斜,“大而无当”的母语教育于是命若游丝。除非是校长特别坚持,一般情况下,作为选修的大学语文,往往成了鸡肋,随时可能退出历史舞台。

        大学如此,这就难怪中小学不太重视语文课了。

        大学教授若想编好语文教材,必须多与中小学老师接触交流,不能“居高临下”站在大学的立场来指导

        王旭明:这些年,一些教材出版单位喜欢请著名大学教授担任中小学语文教材主编,对此你怎么看?

        陈平原:视野开阔、学识渊博的大学教授参与到中小学教材编写中,当然有好处。首先是打破了原先相对封闭的教材编写格局,其次是更多关注知识的整体性与延续性,最后,为推进教材革新提供了某种理论高度以及象征资本。但中小学教育与大学教育毕竟不是一回事,切忌将原本应在大学才教的知识,提前压缩到中学课本中去。另外,过多站在大学教授的立场看问题,可能会忽略中小学生的生理特点、接受能力以及欣赏趣味等。

        在我看来,大学教授若想编好语文教材,必须多与中小学老师接触、交流,了解中小学教学规律;不能“居高临下”,站在大学的立场来指导中小学教学。

        王旭明:有观点认为,我们的中小学语文教材需要创新,对此你的看法是什么?

        陈平原:教育理念变了,教材的编写方式也会跟着变;这样的“新”,乃是有源之水,起码能自圆其说。另一种“新”,着力点在选文,强调的是“新人”与“新文”,期望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种努力,我不太欣赏。

        有一阵子,我为大学生编散文选,和几位老师分头做,结果发现,大部分篇章重叠。原因是很多传世名篇的“好”,是得到广泛认同的。为教材选文,应该只管好坏,不问新旧。对教师来说是旧的,对学生依旧是新。基础教育不同于文学创作,讲求的是教学有效性,而不是编写者的特立独行。经典阅读与时尚阅读,二者如何协调,历来见仁见智。我更偏向于前者,因为越是时髦的东西,生命力越短暂。

        所谓“创新”,一是人文性与工具性的对峙,一是古典与时尚的协调。此外,还有一点很少被人涉及,那就是如何养育或成全“文化的多样性”。中国这么大,各地区的文化差异十分明显;可是,因某些需要,大家都在追求“大一统”。所谓地方性知识以及方言文化等,完全被搁置了,这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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