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别离

    中国的古典诗词，以“送别”为题的古诗，多到不胜枚举。离别时人易多感，写一写离愁别绪也是自然，然而造成这一结果的真正根源，却是在“前现代”中国，诗词除了作为文学形式、具备审美功能之外，还承担着社交功能。对于中国文人来说，赠别的诗歌，如同土仪一样，是分别时最为常见的礼物。

    赠别的诗也容易出现陈词滥调。李白的《赠汪伦》则是可亲的，“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分明是老朋友之间，不无戏谑地夸张肉麻两句彼此之间的“深情”，然后呵呵笑着挥一挥手。

    王维有一诗是《山中送别》，诗句却似乎有些文不对题，首句说“山中相送罢”，似乎应该将题目改为“别后”才贴切。通常的诗词鉴赏者却认为这正是此诗超出一般送别诗的所在：不写离亭饯别的依依不舍，却更进一层写冀望别后重聚。开头隐去送别情景，以“送罢”落笔，继而写别后回家寂寞之情更浓更稠，为望其再来的题意作了铺垫，想到春草再绿自有定期，离人回归却难一定……言有尽，意无穷。

    其实，“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可以是写实，也可以是拟想。

    王维还有一首题为《送别》的诗，“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这首《送别》是送别诗的正格，饯行酒，离别话，有了末句舒卷不尽的白云，也丝毫不落窠臼，不染俗尘。可见“山中相送罢”的好处，本不在不写分别，而写别后。

    （《人民政协报》2.25 计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