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瞿秋白关于翻译的通信,几十年前就读过的。前段时间,又细细读了一遍,很有些意外的心得。
通信是由鲁迅的译作《毁灭》引发的。瞿秋白写信给鲁迅,首先对《毁灭》的出版表示祝贺,同时对有关翻译的一种主张“翻译绝对不容许错误。可是,有时候,依照译品内容的性质,为着保存原作精神,多少的不顺,倒可以容忍”提出自己的看法。瞿秋白主张不但要“正确”,而且要“顺”,要用“绝对的白话”。他指出鲁迅翻译的《毁灭》“还没有做到‘绝对的白话’”,并从《毁灭》序文中翻译了九段文字,按序列出,以供鲁迅对照参考。
与瞿秋白的直言不讳相对应的是鲁迅的虚怀若谷,回信第一句就说:瞿秋白那封关于翻译的信,使他“非常高兴”。这种“非常高兴”不是言不由衷的“闻过则喜”,是由具体内容证实的。鲁迅主动对号入座,说“我也是主张容忍‘不顺’的一个”,并坦率地承认:“来信所举的译例,我都可以承认比我译得更‘达’,也可推定并且更‘信’,对于译者和读者,都有很大的益处。”他还特别感谢“信末所举的两个例子,分析了自己之所以错译的原因,又说:“在你未曾指出之前,我还自以为这见解是很高明的哩,这是必须对于读者,赶紧声明改正的。”
鲁迅的回信也有与瞿秋白探讨商榷的,如对于容忍“不顺”的理由申述。这组通信,以后就被鲁迅收录并永远地保存在他的《二心集》中了。
友谊不是靠互相捧场来维系的,朋友就应当这样真诚相待。“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这是鲁迅录清人何瓦琴句书赠瞿秋白的。这组书信,便是他们作为“知己”的重要例证。
不知如今的人们,尤其是弄文舞墨的,能否从中得到一些启迪?
(《文汇报》11.5 宋志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