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场上打拼多年,识破了不少高深骗局的多名企业高管,却被EMBA班的同窗以合作开公司、共同投资项目之名套走数千万元,至今未能追回。
尽管如此,EMBA的魅力却不减。许多人选择上EMBA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知识,而是为了获取更多人脉。
2008年4月28日,对于王明德(化名)和他的49位EMBA(高层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班同学来说意义非凡。这是上海新洋俊盟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正式成立的日子。
新洋俊盟是他们共同投资的公司。而王明德所在的EMBA班学员总人数不过54人。如此高的参与比例,在整个学校甚至内地其他EMBA班都很少见。因此,新洋俊盟的诞生,一度被传为佳话。
然而,短短两年后,这家可谓人才济济的“同学公司”,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危机。一场在公司成立之初或者更早时候就开始酝酿的“骗局”渐次揭开。此时,王明德等人已被套走资金上千万元。
圈子很重要
1993年,王明德大学毕业。8年后,他在北京创办了一家家电公司,担任总经理职务。2007年,他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投资项目。
也是在2007年,王明德报名参加了EMBA班的学习。早先,因为项目机缘,他得知了这个由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与上海交通大学合办的EMBA项目,从此“种下了一颗种子”。
结交更多政商界的朋友,织起一张高端的关系网络,从而助益于事业甚至人生。这被王明德视作重回校园的原因中,“很主要的一个方面”。
有如此心态的人不在少数。
王明德EMBA班的同学郑杰(化名)也承认:“圈子很重要。”EMBA是一个平台,平台上群英荟萃,相互扶携,这是“比上大学更重要的一点”。
在王明德那一期的EMBA班学员中,大部分都是“70后”。从身份上说,多数是企业界人士,包括民营企业家和国企高管,也有一小部分政府官员和媒体人。
来自贵州的房地产商赵洪波就在其中。这个个子不高,身材发福,擅长交际的EMBA学员,可以说是班里最活跃的学员之一。
“大家有缘当同学,以后可以成立一家公司,互相帮助,做一些事情。”第一堂课,讲课的是来自新加坡的陈教授,他擅长调动课堂气氛,几句话让台下学员听得心头一热。无形之中,同学之间的陌生与戒备也消去不少。
从陈教授口中,王明德还得知了跨界合作,可能碰撞出灵感的火花。“有一个班的同学发起成立了基金公司。还有的班,在同学成立一家公司后,其他同学对其进行股权投资。结果,公司上市,大家都赚了好多钱。”
不过,王明德、郑杰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群英荟萃的EMBA班所凝聚的友情中,还潜藏着风险,而且这种风险不久就会兑现。
“没有问题”的项目
赵洪波让王明德后来直呼“老到”的一点是:“你跟他讲古玩,他懂;跟他讲证券,也懂。总之是什么都懂一点。”
虽然不是班委会成员,但凡同学聚会,赵洪波几乎都是组织者。饭桌上,他抢着买单,一度给同学们留下了热情大方、财力雄厚的印象。
但这种印象未能持续多久。
2008年4月,王明德接到赵洪波打来的电话。电话中,赵洪波称自己拿到上海某生物公司的一个基因检测项目。
“他说这个项目前景很好,自己正在和这家生物公司谈合作。”言下之意,只要双方达成协议,投资红利指日可待。同时,赵洪波也告诉王明德,自己的钱不够。可在收到王明德的投资款后,再和自己筹到的钱一起投进去。
面对同学的热情邀请,王明德并未多想,他随后便将300万元打到赵洪波贵阳公司的银行账户,“有电子版的协议,但没签合同,当时也没打欠条”。唯一的凭证,是银行的汇款记录。
此时,新洋俊盟已经成立。赵洪波是公司的九位董事之一。他很快也把这个项目的消息,告诉了公司的其他一些成员,希望公司也能投资这个项目。
在对项目进行考察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新洋俊盟也进行了投资。同时汇款到赵洪波公司账户上的,还有王明德EMBA班的其他同学。
所有投资者,都期待着这个项目在未来的日子里,带给自己丰厚的回报。而赵洪波提供的投资信息,无疑是他们上EMBA班,建立起一张人际关系网,才能获知的“内部消息”。
但很快,前景看好的投资却出现了问题。
迟到的怀疑
“钱筹集完后,根本没有投到那家生物公司。”王明德和同学得知这个消息后,向赵洪波打听情况。他们发现,赵洪波拿不出与生物公司的项目投资合同。
但赵洪波并不认可这个说法。他语焉不详地告诉疑惑的同学们,钱已经投进去了,但生物公司的一个股东挪走了这笔钱,碰巧老板又不在,所以合同迟迟未签。
“会不会骗我们?”这个念头在王明德脑海中闪现,但马上又消失了。“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吧,大家都是同学。”他说,身在商界的同学们,往往都很看重信誉,珍视同学情谊。
而在赵洪波发起的第一次投资尚无回音之时,这位地产商人又发现了新的商机。这次,他的目标,是位于贵州省贵定县的一个名为“盛唐金岸”的房地产开发项目。
对于这个新项目,赵洪波如法炮制:用项目的前景说服同学们和新洋俊盟公司投资。而且,这次更有吸引力的是,“有股份”。
至于在基因检测项目中的那些投资,赵洪波承诺,可以和新投资一并转入“盛唐金岸”房地产项目。
同考察生物检测项目一样,新洋俊盟的股东们考察了这个房地产项目。考察结果,都是利好消息。这使得王明德很快决定,在上次未投出去的300万元基础上,追加200万元投资,总共500万元投入“盛世金唐”。
直到2008年冬天,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的教室里,王明德才终于从赵洪波处拿到了一张欠条。此前,他几次三番地向赵洪波索要,都被以各种理由拖延。
同窗变成对头
王明德回顾与赵洪波的几次经济往来,总结:“在整个过程中,不能以商业眼光看待。”换句话说,如果赵洪波不是他的同学,他“肯定不会这么干”,因为很多决策,都没有完善的手续。
他也对新洋俊盟的运作方式有所反思:名义上,是一家公司;但实际上,却是松散、随意的集合。
所有一切,都建立在同学之间充分信任的基础上。但赵洪波却打破了这种信任。
此时,王明德等人才开始想起拜托熟人,调查赵洪波的来头。没花多少工夫,就打探来了消息:“经济实力一般。大约有三五千万元的家底,非做几个亿的买卖。所以每天四处奔波,拆东墙补西墙,只为还清高利贷。”
如果说旁人的说辞不足采信,那后来变成“烂尾楼”的“盛唐金岸”项目,却是实实在在地印证了赵洪波的“不靠谱”。
资金问题、与政府部门的关系等,都是这个项目被迫中止的原因。而这些,王明德等人起初都被蒙在鼓里。
2010年5月,王明德等5人,将个人债权转让给新洋俊盟,并以新洋俊盟公司名义,一纸诉状将赵洪波及励业公司告至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
浦东新区法院根据所有原告和被告的调解协议内容,出具了民事调解书。新洋俊盟的诉求得到法院支持,要求赵洪波于2010年12月31日前支付500万元,余款4379.1万元于2011年8月31日前付清。
但和当年催款一样,这笔钱,至今也没能全部追回。
2010年12月31日,赵洪波支付了500万元,其余款项未按期支付。无奈之下,2011年9月28日,新洋俊盟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同年10月,浦东新区法院将此案移送至贵州省贵阳市南明区人民法院执行。
受伤的友情
今年7月,王明德和同学们联系不上赵洪波了。拨打赵洪波的手机号码,电话那端总是传来一串急促的“嘟嘟”声。
他们试图找贵阳的朋友帮忙,结果,发现赵洪波家已是人去楼空。“有个说法:他已经举家移居新加坡。”王明德说。
王明德听朋友说起,如出一辙的故事,曾在另一家知名商学院EMBA班上演。故事的结局,是通过公安经侦部门追回了欠款。
王明德不知道,他和自己那些上当的同学们,能否有这个故事中的幸运。但目前看来,他们的版本似乎曲折得多——今年8月3日,贵州省贵阳市南明区人民法院下达了执行裁定书,裁定:对励业公司账户部分保证金予以解冻。
这一裁定让王明德等人感到惊讶。他们清楚,赵洪波已是债台高筑。一旦保证金解冻,意味着,他们的欠款几乎没有追回的可能了。
(《法治周末》 10.11尹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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